骨打镔被重新押回大狱时,阿墨和贝支已领兵回师。
骨打镔终究是招供了一切。右贤王采纳骨都侯昭文彦的建议,派左大将铁勒亲率两万精兵,正杀往交河城,只因冬季雪灾,损失颇多马匹,此次出征竟带了大半步卒,是以拖慢了行军速度。这在匈奴历史上极其罕见。
而骨打镔只是前来骚扰探查的小股先锋部队。
“铁勒原本的意思,只是让骨打镔兵临城下,呼喝一番,吓唬吓唬交河城,让城内自乱,不想我们城外有军队巡逻,连先锋将军都给抓了去,太有意思了。”阿墨目送骨打镔被押走,洋洋得意地说。
贝支却未附和,唤来随行的一名焱狼血骑偷偷吩咐道:“你速回务涂谷,将骨打镔所招军情当面告知汗王和车掌军!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待那名血骑领命而去,贝支才说:“墨哥也不要轻敌,毕竟两万人马。”
“怕什么,七年前就在这里,我才这么点儿大,就打过匈奴!”阿墨道:“我只是不明白,匈奴人凭什么会认为区区几十人的骑兵,就能吓住交河城,还想让城内自乱?”
“一是出其不意;二者,怕是打赌咱们灾天刚过,民心不稳吧。”
堂上,阿依慕审讯时的雷霆手段,仍让小夕心有余悸。
“小姨,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小夕怵道。
“这么狠,对不对?”
“嗯。”小夕点头。
“小夕,小姨跟你说,就算是女子,该狠的时候就要狠。不然别说你身后的百姓,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小夕明白,只是从没见过小姨这般模样,小夕以为小姨你永远都不会发火。”
阿依慕苦笑道:“你爹爹又不在,小姨一人,管理整个部落,不如此,又能如何?前些日子,小姨就担心匈奴灾后来犯,只是害怕一语成谶,未说出口。现在看,怕什么来什么,说不说也都不重要了。”
“赶紧派传令官前往务涂谷,告诉爹爹吧!”
“不必了,让你爹爹在务涂谷好好待着吧。阿墨和贝支在这,还有须广卜和贡布两位将军,比起七年前已经好很多了。”
“为什么不?爹爹是车师前部的王爷,回来守城本就是他的责任!”小夕不服,愤愤然道。
“话是如此,可不知为何,小姨如今觉得,你爹爹每回来一次,便像欠了他一个人情似的。”阿依慕说着,怅然若失。
小夕正待要问,张太白上前一步说:“阿掌事,别怕,还有我,我也能帮忙!”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太白先生,我还有什么好愁的?”阿依慕挤出一丝笑颜,对张太白说:“你只比阿墨他们大几岁,就叫我慕阿姨吧。”
张太白摇头道:“那可叫老了,我叫你慕姐姐,你叫我太白好了!慕姐姐,你等着看,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小夕瞅了瞅张太白,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就差将“打起来”三个字刻在脑门子上了。小夕无奈道:“太白兄,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男子汉大丈夫,乱世方有用武之地,哈哈哈哈!”
张太白是个实干家。当日下午,他带着盖了掌事官印和阿依慕私印的征召告示,来到广场中心,也不找地儿粘贴,只展开擎在手上,高高举起,扯起粗大的嗓门嚷道:
“兄弟姐妹们!早上抓来的匈奴敌将审过了,匈奴大军正在路上,剑指交河城,不日便到!地是种不成了,好日子也过不了了,这都是拜匈奴所赐!大家不如跟我多造守城器械,保卫我们的家园!待到打跑匈奴,大家好好种地、过日子!”
张太白人高马大,长相出众,再加上磕磕巴巴的车师语,不一会前面便聚集了一大群人。防汛时期,张太白曾带领大家修筑排涝工程,深得信任,才一个时辰左右,便从应召的人中挑出两百号年轻男子、手工匠人,组成一支工程队伍。
当夜,张太白领着众人将阿依慕防汛时储备的木料拉到广场,挑灯夜战。在张太白的指挥下,众人士气高涨,丈量的丈量,拉锯的拉锯,叮叮咣咣干了起来。
阿墨、贝支和小夕来到广场,既感动,又好奇。
“太白兄,你们这是在造什么?”阿墨边问,边跳上一块巨木,蹲着看热闹。
“这,便是我最早跟你们说过的藉车。”说到战争器械,张太白又眉飞色舞起来。小夕原先不喜张太白这副模样,此时却觉得有几分可爱了。
“用来干啥的?”小夕问。
“守城!装滚石擂木于其上,敌人攻城,则坠石落木,杀敌无算!”
“每次守城,不都是在垛口边摆好滚石擂木,敌人攻城,将士们从城头扔下去便可,何须另造军械如此麻烦?”贝支说。
“哈哈哈!”张太白大笑:“你们说的这些寻常手法,弊端忒多!”
“其一,滚石擂木堆于垛口处,乃是人为造成隔断,不方便相邻的守兵往来奔走,互相照应;”
“其二,扔木石的士兵和弓箭手需共用一个垛口,影响投射频度!”
“其三,你们有没有想过,每次都扔木投石的时候,士兵还要将偌大的圆木石块高高举过头顶,非军中力士不能为也!若力士死伤,换成寻常士兵,能撑几回?”
“其四,最重要的!若是敌攻北门,北门木石用尽,该如何?只能从他处紧急将木石搬来。费不费劲?”
“譬如东门的木石,为救北门之急,刚刚搬至北门;此时敌将转攻东门,奈之若何?又将北门之木石搬回去么?”
“以上几个问题,若用我的藉车,便都迎刃而解,根本不是问题!”
阿墨三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张太白说完,三人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就算贺兰姑娘在此,也答不上话来。”阿墨说。
“贺兰姑娘是谁?莫非也是能工巧匠,个中高手?可否介绍相识?”张太白问道。
“哈!”小夕干笑一声说:“太白兄,你就当墨哥哥他啥也没说。你的藉车,何时能好?”
张太白环视广场,估算进度,拍着胸脯保证:“后日黄昏再来,便教你们看看什么叫做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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