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柴自回大帐,虽然懊恼沮丧,但已没有愤怒,没有癫狂,只有出奇的冷静。
阿柴命人将撤退前紧急拆回的投石车部件取来,摆了满满一地。
又唤来三名跟着太白学习造车的“伪工匠”下令道:“你三人,即刻将学造车械时偷画的工图拿来我看。”
自那以后,阿柴将自己关在帐中,一连数日,茶饭不思。侍者劝谏无用,只能去请萨哈。
萨哈稍稍好转,在侍卫的搀扶下来见阿柴。阿柴正坐在地上,眼中盯着工图,手中摆弄着投石车的零散部件。
“柴将军!”萨哈道:“莫非你要亲自造车?”
“我造不了,但也要知道这些车子是怎么回事,张太白是如何戏弄咱们!”
萨哈瞥了一眼满地工图,如天书一般。其中一些,似乎他监视张太白时,张太白也用筷子在地上画过,只是自己一进来,张太白便擦了去。
“柴将军,这些图,你瞧得懂么?”
“不懂,但看过咱们兄弟如何装填,如何操作抛射,对着图琢磨琢磨,也能蒙出一二。”
“可你如此寝不安眠,食不甘味,身子迟早要累出病来!”
“不碍事!”阿柴指着绞盘道:“譬如这绞盘,你看看!”
萨哈动弹不便,命人取来瞅了半天,摇摇头。
阿柴指着工图解释:“我亲眼看过,装填的时候,拉下来的抛杆,全靠绞盘卡住!抛杆另一端便是千钧配重,你想想,绞盘得吃住多大的劲?!”
萨哈努力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你看看这绞盘上的卡齿,竟使用雪松之木制作!”
“雪,雪松木怎么了?”
“哼哼,”阿柴咬牙切齿道:“我不懂造车,但我懂木头!我可是个砍柴的。”
“诸多木料之中,松木最软!所以有一台车,只抛了三发,便崩断了卡齿。其他车子虽坏在它处,但即便它处不坏,多射几发,绞盘一样支撑不住!”阿柴继续道:“怪就怪我疏忽,没有细细查验!”
“还有,车上许多榫卯拼接之处,我请偷学造车的几个木匠研究过,看起来精妙无比,其实细想并不妥当!只可惜当时没看出来。太白那厮在其中也是花了许多心思啊!”阿柴说罢,紧握双拳,骨头咯咯作响。
萨哈却喜道:“既然如今看出,那让自家工匠改进不足,再挑选最硬的木柴,岂不就可以造出使用的车械了!”
阿柴长叹道:“找出问题不代表能够解决问题。投石车非一朝一夕之功,除非有一台真真正正毫无水份,且完好无损的投石车拆解仿制,否则咱们怕是造不出来了。”
“既如此,不眠不休,又是何必?”
阿柴目光变得清冷,恨恨道:“我柴里木造不出,但至少不能再受骗了!”
平西战败的前后经过,终于传到匈奴右庭,右贤王浑吐谷勃然大怒!
右贤王破口大骂“黄口小儿!折了这么多兵马,惨败而归!传到大单于处,又要看本王笑话!”
昭文彦道:“此乃小小战役,不至于,而且死的都是车师士兵。就算单于问起,贤王只说车师藩军自发为之便可。再说,确实是柴里木将军自发为之。”
“骨都侯,你休在那高谈阔论,那柴里木归你管束,他冒然去攻平西,遭此一败,你有脱不开的责任!” 右贤王指着昭文彦训斥道。
昭文彦躬身作了个揖道:“臣有罪!柴将军欲攻平西寨,臣认为时机尚未成熟,确曾明令阻止。可惜柴将军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未有遵从。”
“那他就是违抗军命!而且是公然抗命!仅此一条,足以治他死罪!你的属下,你自己处理,完事奏来。”
昭文彦却道:“贤王,臣斗胆,有一言相劝。”
“说来!”
“老夫以为,对这柴将军,贤王非但不要问他战败之罪,还应予以嘉奖。当然,毕竟战败,赏他官爵钱粮都不合适,言语勉励即可!”
右贤王拍案瞪眼道:“骨都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贤王,您别忘了数年前,就连左大将铁勒大军兵发平西、定西两寨,一样铩羽而归。”昭文彦提醒道。
“放屁!与铁勒对阵的乃是东方卫!与柴里木对阵的是谁?”贤王怒道:“再说铁勒出征,乃是你我之意,只可惜粮草不济,又被东方卫劫了后营,雪上加霜,才铩羽而归!柴里木抗命出兵,就凭这点,死罪难逃!”
“贤王息怒,且听老夫道来!老夫之所以劝贤王赦免柴将军之罪,就在‘抗命出兵’这节!”
“骨都侯,我知你能说会道,但军中不可儿戏。你若说不服我,我连你一并之罪!”
昭文彦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贤王,您曾与臣把酒叙话,慨叹这些年来匈奴右庭人才匮乏,是否?”
“没错!偶有珠玉,也全被大单于和那左贤王挖走了!” 右贤王愤然道。
“贤王,您刚才说铁勒大将军铩羽而归的原因固然不假,但即便他得胜而归,又何足道哉?他的哪一次胜利,不是听令于贤王您的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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