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坚定答道:“墨哥哥,我没什么可想的。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不管到哪儿,我都跟着你……”
阿墨心中感动,怜爱地问道:“小夕,我没本事,没能救你出来。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吃了多少苦?”
“其实说起来,也还好。府内吃穿用度,说不上丰富,却也有人定时送来,也许因为我还有个什么‘准皇后’的身份吧。”小夕苦笑道:“总之,饿也没饿着,冻也没冻死。”
“可曾有人到府上欺压?”
“那也没有。最开始是柴哥、后来是须广卜将军带着他的血骑们守着。须广卜将军法纪甚严,既不许手下冒犯秋毫,也不许外人侵门踏户。曾有过几次,那些皇族官宦的浪荡公子喝醉了酒,路过府门,浪言浪语,叫嚣骚扰,须将军不畏权贵,一发打倒,拿下捆走。”
小夕叹了口气,继续道:“初时我恨须广卜将军,只觉我们重门深锁,愁苦无依,都是拜他所赐!如今出来了,回头想想,他这么多年尽忠职守,护卫周全,着实不易。若换了心中无责之人,像我们这等负罪人家几个女眷,不知要受怎样的欺负……”
“还有巴洛迦老将军,我听守卫的说,他做了掌军,不忍我们动荡,一直就在骁骑大营住着,却反复对外宣扬,说掌军府是他的,便宜了我们住而已,谁敢到掌军府撒野,就是和他过不去……他们都是好人。”小夕哽咽道。
“也是师父一生磊落高节,得道多助!当初逃亡时,还有贡布将军拼死厮杀,护我们出城。”阿墨说着,也红了双眼。
“是呢,来这儿的路上,碰到贡布将军了,也是他把我们护送到玉门关。”
“贡布将军!?”阿墨大为讶异:“他,他现在如何?”
小夕笑道:“贡布将军如今领着二十几名血骑,做了马匪,在大漠上赫赫有名,威风得紧!”
“哎,贡布将军一身本事,竟做了马匪,是我连累了他……”阿墨伤感道。
“也不消如此说。现如今贡布将军每日在大漠往来驰骋,来去自由,不知有多潇洒。我都有些羡慕呢。”
“他怎不随你来见见我?”
“他一个马匪,到玉门关来自首么?贡布将军叫我代他问好。他说了,‘关外天大地大,便是鬼门关,也比什么玉门关、金门关自在’,你也不必担心他了。墨哥哥,爹爹去后,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一个人还好吗?”
小夕这一问,让阿墨心中万千纠结。他想起车合烈走后,是贺兰霜陪着自己度过那段日月无光、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但却说不出口来。小夕对他一往情深,他岂会不知?
于是阿墨支吾道:“也还好……师父他走后,我,我很快便到玉门关来了。”
“你怎会到玉门关来?”
阿墨强压着悲愤道:“是匈奴人毒死了师父,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墨哥哥,就算你想为爹爹报仇,也需小心。爹爹走了,我不能没有你了……”小夕拉过阿墨的手,眼中满是担忧。阿墨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小夕道:“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你又不是个地道汉人,到这来时,他们欺负你么?”
阿墨笑:“什么叫‘不是个地道汉人’?你可不知道,玉门关总兵东方卫将军待我可好呢,我刚来时,便留我做了贴身侍卫,还教了我新的本事。”
“是么?他怎会对你这么好?”
“是一位名叫方月的姐姐,她家与东方将军家乃是世交,是她将我推荐给了东方将军。”
“姐姐?什么姐姐?”小夕蹙眉问道。
“哦,是位汉族姐姐,她心向正法,想去焉耆学佛,却迷路晕倒,我将她救下,相处几日,颇为投缘。她知道我想投玉门关,便留书东方将军为我引荐,作为报答。”阿墨解释道。
“那……这位方月姐姐,现在在哪儿?”小夕追问,语调已变。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焉耆某个女众庵庙出家了吧。”
听到方月“出家”,小夕神色稍缓,靠在阿墨肩上。良久,笑问阿墨:“墨哥哥,现在真的不是在做梦,对吗?”
“小夕,好妹妹,当真不是。”阿墨说着,紧紧握住小夕的手道:“你看,我的手热乎着呢,不是么?”
“墨哥哥,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阿墨摇头。
小夕噙着泪道:
“最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被囚着,不许出入!还好,那时守卫掌军府的是柴哥,至少是个可以托付的相熟之人,虽然害怕,心里还是踏实的,总觉得哪一天,便会真相大白。”
“谁知,等不到真相,却等来柴哥被调走的消息,换来了须广卜将军。须将军是个铁面将军,向他打听消息,哭求千遍,换不回半句言语。”
“我们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蜷在墙角,只盼偷听得守兵的只言片语,便已是希冀所在。谁知……”小夕痛哭道:“谁知,没盼到什么好事,竟听来爹爹身故的消息……那段日子,我才知道,什么叫‘心似裂帛,血尽泪枯’。”
小夕终于伏在阿墨肩头,放声大哭。阿墨抱着她,陪着流泪。
“墨哥哥,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了?就是因为想着,也许你还活着,也许能等到你的消息,我才活下来的。可是老天又开了个玩笑,你的消息没等到,沉冤昭雪的日子,布姆妈也没等来……偌大的掌军府,终于只剩下我和小丫姐妹两人。”
“小丫一直说,柴哥或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可我知道,你背着如此罪名,如何回得了务涂谷?”
小夕哭累了,缓缓道:
“墨哥哥,我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有一天,等到你不幸的消息,我便随你去了。我不敢走,就是害怕有朝一日你寻我时,我不在了。但是其实,我早就绝望了。所以,那天晚上,柴哥突然出现在府中时,我以为我在做梦。直到今天,我都在怕,最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阿墨搂过小夕宽慰道:“好了,不用再怕了,就算是梦,那也是过去的梦,你只将过去当做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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