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严渊身后轻轻合上,将训练基地夜晚的寂静隔绝在外。
纳格尔斯曼的办公室并不奢华,但充满现代感,巨大的战术屏幕占据了一面墙,另一面则是摆满了书籍和数据报告的架子。
纳帅没有立刻坐到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走向角落的一个小操作台,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咖啡机和各种器皿。
“坐,”
他朝沙发示意了一下,让严渊坐下。
然后专注地开始操作咖啡机,动作娴熟。
“严,尝尝这个,跟基地食堂的‘燃料’可不一样。”
严渊依言坐下,身体还有些紧绷,目光低垂,似乎还在反复咀嚼着那个被吹掉的进球和随之而来的黄牌。
纳格尔斯曼背对着他,一边忙碌一边开口,声音平和,仿佛在聊一件久远的趣事。
“严,我还记得,第一次在霍芬海姆的训练场上看到你,十七岁,像头不服输的小狮子。”纳格尔斯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当时,你跟队里的老家伙对抗,被撞倒了好几次,爬起来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眼睛里那团火,烧得让人心惊。
当时我就想,这小子,天生就是踢球的料。”
他转过身,将一杯色泽深邃、香气浓郁的咖啡放在严渊面前的茶几上。
“看看现在的你,成了队长,成了球队的灵魂,可骨子里那点东西,一点没变。
还是那么好胜,那么渴望胜利,甚至容不下一点点看似不公的瑕疵,这很好,严,这非常好,一个失去好胜心的运动员,就等于失去了灵魂。”
严渊终于抬起头,接过那杯温热的咖啡,但没有喝。
他看着纳格尔斯曼在他对面坐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挣扎。
“教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知道你在会上说的那些,足球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我看过太多比赛,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兰帕德的门线冤案……
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这样一场德比,这样一个可能决定赛季走势的时刻……我……”他用力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规则不能更清晰?为什么胜利要靠这种方式被夺走?这感觉……挺糟糕的。”
纳格尔斯曼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自己杯中的咖啡,似乎在组织语言。
片刻后,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沉。
“严,我给你讲个故事,不是我编的,是很多年前一位老教练告诉我的。”纳格尔斯曼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叙事的节奏,
“想象一下,你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木匠,世界上最棒的木匠。
你得到一块完美无瑕的木材,准备打造一件传世杰作,你花了无数个日夜,用尽毕生所学,每一刀都精准无比,每一个细节都臻于完美。终于,作品完成了,它美得令人窒息。”
纳帅顿了顿,观察着严渊的反应,然后继续说。
“但就在你准备将它展示给世人的前一天晚上,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雨袭击了你的工坊。
雨水浸湿了木材,让它微微变形,出现了一道你从未预料到的、细微的裂纹。
第二天,人们看到这件作品,依然赞叹它的精美,但总会有人指着那道裂纹说:‘看,可惜了,不够完美。’”
“如果你是木匠,你会怎么做?”纳格尔斯曼看着严渊的眼睛,
“你会因为这道并非由你造成的裂纹而毁掉整个作品吗?你会从此放弃木匠手艺吗?
还是说,你会接受这道裂纹是作品命运的一部分,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你技艺更加炉火纯青时,尝试将这道裂纹巧妙地融入你的设计中,让它成为一件独一无二、承载着故事的珍宝?”
严渊沉默着,眼神中的激动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思考。
“严,足球场,就是你的工坊。”
纳格尔斯曼的语气变得有力,
“裁判的误判,对手的小动作,甚至一场不合时宜的雨,都是那场暴风雨。
它们是你无法控制的变量,那个被吹掉的进球,就是那道‘裂纹’。它让你的‘作品’——这场本该完美的逆转胜利有了瑕疵。但问题是,你要让这道裂纹毁掉你整个赛季的杰作吗?你要让它腐蚀你的信心,影响你下一场比赛的状态吗?”
纳帅摇了摇头,继续说。
“小子,真正的大师,会接纳不完美,然后继续前行,用更精彩的作品来证明,一时的风雨,掩盖不了真正的才华。
那道裂纹,反而会成为激励你走向更伟大的动力。足球的灰色地带,就在于它永远充满了意外和变量,而伟大球员和伟大球队的标志,就是能在这些变量中,依然保持专注,雕刻出属于自己的胜利。”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咖啡机细微的保温声。
纳格尔斯曼的话,像一把钥匙,缓缓打开了严渊心中的锁。
他眼中的迷茫和愤怒逐渐褪去,一种更深沉、更坚韧的东西在凝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