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纸页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得刺眼。陈晓一页一页翻着,鼻腔里仿佛已经嗅到了刑讯室里铁锈和腐败血液混杂的气味。
“毒蛇”,梅机关行动课第三队队长,中村一郎少佐。陆军中野学校优秀毕业生,擅长追踪、刑讯、暗杀。性格:冷酷,多疑,高效。爱好:在其私人笔记中,将刑讯称为“意志解剖学”。
陈晓的指尖在一行记录上停顿了一下:“……用电线缠绕受刑者十指,通入间歇性电流,致其大小便失禁,精神崩溃,于三小时内招供。”
他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
另一份报告:“……将抗日分子家属(老母、幼子)带至刑讯室旁观,以钳子逐一拔除受刑者指甲,期间家属哭嚎晕厥,受刑者最终咬舌未遂,招供。”
再一页:“……发明‘风干法’,将人犯剥去上衣置于寒冬窗外,泼洒冷水,直至冻僵,再拖回室内用火盆烘烤,反复五次,致其心肺功能严重受损后死亡。判定:无情报价值。”
这已经不是审讯,是纯粹的虐杀艺术展。主角是个以聆听骨骼碎裂和绝望嘶吼为乐的变态。
“真他妈是个‘人才’。”陈晓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生理性的恶心感阵阵上涌。他甚至有点佩服日本人了,总能精准地从人类里筛选出最不像人的那一批,然后给他们发枪发证。
比起“灰狼”那种为钱叛变的货色,“毒蛇”中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棘手。他对金钱、女色兴趣寥寥,档案里清楚记录着他多次将缴获的财物“清白”上缴,偶尔还写几句“帝国军人当以清贫砺志”的屁话。他唯一的爱好和追求,就是折磨人,并为帝国尽忠——这两件事在他脑子里完美融合,毫不冲突。
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变态,怎么搞?
硬刚?陈晓掂量了一下自己这小身板,估计不够“毒蛇”手下的行动队员塞牙缝。那帮人是真正的精锐杀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只听命于中村本人。
栽赃经济问题?这货的档案干净得像被舔过,强行伪造风险太高,且不符合其人设,上面一看就知道是陷害,容易引火烧身。
政治陷害?更扯。这家伙的忠诚度在梅机关能排进前三,是那种能眼睛不眨为天皇刨腹的狠角色。
陈晓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过滤着关于“毒蛇”的一切信息。
多疑。极度多疑。
卷宗里不止一次提到,中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的日本同僚。他拒绝分享情报来源,行动计划往往临出发才告知队员,住所一天一换,食物必须经手下试毒。他仿佛活在一个由自己构建的、充满阴谋和背叛的世界里,看谁都像潜在的反叛者。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倏地照亮了陈晓的思维角落。
没有弱点?如果一个人最大的性格特质就是他的弱点呢?
你怀疑所有人?好啊,那我就让“所有人”都来怀疑你。
你享受躲在暗处窥伺他人?那我就把你扔到聚光灯下,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烤灼你的火焰。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他脑中勾勒,冰冷而精密。利用“毒蛇”自己那套严密防范体系里的唯一缝隙——他对内部人的不信任感,以及,他手下那帮人并非个个都是清心寡欲的圣人。
“毒蛇”或许对钱财不动心,但他那帮跟着刀头舔血的手下呢?每次行动缴获的那些黄鱼、美钞、首饰,按规定都要上交,但流程总有模糊地带。中村为了维持团队的绝对忠诚和战斗力,会不会默许甚至参与一些私下的“分润”?就算他没有,陈晓也可以帮他“有”。
关键在于,要让这件事看起来不是外部举报,而是内部利益的分配不均导致的狗咬狗。要让宪兵队那帮早就看梅机关行动课不顺眼的家伙,“意外”地抓住铁证。
借刀杀人。而这把刀,还得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迫不及待地要砍下去。
陈晓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这计划有点缺德,但对付“毒蛇”,再阴损的手段都算为民除害。
他重新摊开一份空白报告纸,拿起钢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细节。细节决定成败。伪造哪一次行动的财物记录?选择谁作为“意外”发现者的宪兵队军官?如何将伪造的文件不着痕迹地塞进档案流里?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他的目光扫过卷宗里一长串由“毒蛇”小队经手的行动记录,最终停留在大半年前的一次——捣毁军统上海站一个联络点,缴获法币若干、美元若干、金银首饰一包。原始清单和最终入库记录之间存在几天的时间差,完美。
至于那把“刀”……宪兵队的吉野大尉就不错。听说他刚因为办事不力挨了训,正愁没地方立功,而且半年前和“毒蛇”在联合行动中抢功未果,反被中村当众羞辱,憋着一肚子火呢。
陈晓几乎能想象出吉野看到“证据”时那副如获至宝、咬牙切齿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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