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坳在所有人的汗水浇灌下,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一触即碎。
这日,派往山外打探消息的猎户连滚带爬地冲回寨子,浑身是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脸上满是恐惧。
“云初姑娘!赤练姑娘!不好了……黑…黑风寨……”
他话未说完,便因剧痛和惊恐晕死过去。
而与他同去的另一名猎户,他的右耳被割掉,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强撑着一口气,嘶哑地吼道:
“是黑风寨三当家!他们……他们根本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阿旺只是争辩了一句,就被……就被砍断了手!他们让我两回来报信……”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眼神涣散:
“一个月……不!他们说只给我们十天!十天内,不献上粮食一千石,壮丁两百人,还有……还有寨中所有年轻女人……他们就要……鸡犬不留!”
十天!
一千石粮食!
两百壮丁!
所有年轻女人!
鸡犬不留!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剔骨刀,狠狠剐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苍云寨,瞬间死寂。
先前建设家园的喜悦和希望,被这赤裸裸的、残忍的最后通牒,彻底碾碎!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一千石……我们把所有种子都吃了也不够啊!”
“两百壮丁?那是把我们所有能干活的男人都抓走啊!”
“所有年轻女人?!他们是想把我们逼上绝路!!”
“完了……全完了……黑风寨那群畜生,说到做到的……”
崩溃的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声瞬间响起。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抱头痛哭,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甚至有人开始用怨恨的目光看向云初几人——如果不是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引来这灭顶之灾?
赤练气得浑身发抖,鞭子将身边的木桩抽得木屑飞溅,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畅快,只有无边的愤怒和……
一丝无力。
五六百亡命之徒,十天期限,这根本是不给任何活路!
慧觉快速上前,用金疮药和布条为那两名重伤的猎户治疗,但他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佛家的慈悲,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
夜宸脸色煞白,他看向云初,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绝对的实力差距,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几乎窒息。
云初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向天灵盖,让她四肢冰凉。
她预料到黑风寨会来,却没料到对方如此狠毒、如此急迫!
这根本不是勒索,这是灭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丝。
她走到那名昏死的猎户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的伤势——断臂处切口整齐,是快刀所致,对方手法老辣残忍。
她又看向被割耳的猎户,他眼中残留的恐惧和对方刻意留下的“十天”期限,都说明了一件事:
黑风寨不仅要物资,更要立威!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知道,在这苍云山脉,违逆他们是什么下场!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开始准备收拾可怜的家当,想要趁夜逃跑;
有人目光呆滞,仿佛认命;更多的人则如同无头苍蝇,将绝望的目光投向云初。
云初缓缓站起身,她走到人群中央,跳上了那块平日里宣布事项的巨石。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此刻冰冷如寒潭的眸子,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惊恐、绝望、麻木的脸。
她的沉默,反而比任何呐喊都更具有力量,渐渐压下了现场的嘈杂。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他们只给了我们十天。”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天后,要么,我们交出粮食、交出男人、交出我们的姐妹女儿,然后像狗一样跪着,祈求他们施舍一点残羹冷炙,看着他们在我们建起的家里作威作福,等着被慢慢折磨死。”
她描述的场景,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要么——”
云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惨烈气势。
“我们把这十天,当成一辈子来活!”
她目光如炬,仿佛能点燃每个人心底最后一丝血性:
“抄起家伙!守住我们的家!用我们手里的锄头、柴刀,告诉他们——”
“想抢我们的粮,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想抓我们的人,先问过我们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想动我们的姐妹,除非我们死绝!”
她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从土匪手里夺来的钢刀,刀锋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直指苍穹:
“苍云寨,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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