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上的土块被日头晒得发脆,刘双喜蹲下来,指尖刚触到那层表土,土块就“簌簌”碎成了细沙,从指缝里漏下去,连一点潮气都没留住。他往前挪了两步,扒开一处刚冒芽的洋芋地,浅褐色的芽尖泛着不健康的焦黄色,蔫头耷脑地蜷在干硬的土缝里,像是喘不过气来。
“俩月了,连个雨星子都没见着。”刘双喜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汗珠落在地上,“吱”地一声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转眼又被热风烘干。他望着远处的山梁,往日该泛着绿意的坡地,如今只剩一片灰黄,风刮过的时候,卷起的不是草屑,而是漫天的尘土,扑在脸上又干又涩。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王老汉,扛着个空水桶,桶沿上还沾着些井里的泥。“老刘,还在看苗呐?”王老汉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叹了口气,“别瞅了,我刚去老井排队,等了半个时辰,就打上来小半桶水,连自家喝的都不够,哪还有水浇地。”
刘双喜顺着王老汉的目光看向村头,隐约能看见老井边排着的长队,木桶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像根弦似的,绷在黑松沟每个人的心上。“这洋芋要是熬不过去,今年冬天的口粮就悬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裤脚沾着的干土沫子“哗啦啦”往下掉,“前几年还能盼着下雨,现在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一!”声音洪亮,在空旷的谷地里撞出回声。刘双喜抬头望去,只见村头的空场上,一群穿着短褂的年轻人正列着队,狗娃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根木杆当指挥棒,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
“这狗娃,现在倒像个样子了。”王老汉笑着说,“想当年他还是个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娃,现在都能当小队长,带五十人的队伍了。”
刘双喜也跟着点头。他还记得狗娃刚进队伍的时候,连队列都站不齐,贺峻霖教他握枪的姿势,他紧张得手都在抖。可现在不一样了,狗娃喊口号的声音落得干脆,挥手指挥的时候,动作也透着股利落劲儿,浑身的少年气里,多了几分沉稳。
队伍操练的间隙,狗娃把木杆往地上一插,走到场边喝水。他刚端起碗,就看见学堂的门开了,贺峻霖扶着门框走出来,右腿轻轻搭在台阶上,手里还拿着半截炭笔。“狗娃,过来一下。”贺峻霖朝着他喊,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狗娃放下碗,快步跑过去。学堂的黑板上,画着黑松沟的地形图,山梁、河谷、小路都标得清清楚楚,炭笔的痕迹还没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你看这里。”贺峻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坳,“昨天刘擎苍巡逻的时候,发现那边有新的脚印,说不定是山外的人过来的,以后你们巡逻,得在这附近多留个心眼,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看看。”
狗娃凑过去,盯着地图上的山坳看了半天,又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梁,点了点头:“贺哥,我知道了,下午巡逻的时候,我就带两个人去那边守着。”
贺峻霖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上,眼里露出些欣慰:“你成长得快,黑松沟的安保,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现在走多了路就会疼,只能在学堂里给队员们讲战术,没法再跟着巡逻。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柳擎苍骑着他的白马,从山梁那边过来了。白马的鬃毛在风里飘着,柳擎苍挺直了腰板坐在马背上,手里握着缰绳,目光扫过谷地里的田地,又转向操练的队伍,最后落在学堂门口的贺峻霖和狗娃身上,轻轻勒了勒缰绳。
“擎苍!”狗娃朝着他喊。
柳擎苍点了点头,骑着马走到场边,翻身下马,动作依旧利落。“山边没什么异常,就是地里的苗看着不太好。”他看了眼远处的田垄,眉头微微皱起,“再不下雨,情况怕是要更糟。”
贺峻霖扶着墙,慢慢走到柳擎苍身边:“冯伟早上来跟我说,粮仓里的粮食,只够咱们吃两个月了,要是地里收不上来,五十人的队伍,光靠存粮根本撑不住。”
柳擎苍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白马的脖子,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先顾着操练,安保不能松。”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黑松沟就这么大,要是连边界都守不住,就算有粮,也保不住。”
三人站在学堂门口,望着远处的山梁,风卷着尘土吹过来,带着股干燥的热气。队伍里的年轻人又开始操练,口号声再次响起,可这声音落在旱得发裂的土地上,却显得有些单薄。
晒谷场的角落里,冯伟蹲在粮仓门口,手里捏着本账本,手指在“口粮剩余”那一页反复摩挲,指腹把纸页都蹭得发毛了。粮仓的门虚掩着,从缝里能看见里面堆着的几袋谷子,袋子瘪瘪的,透着股空荡荡的慌。
“老冯,还在算账呢?”吴新辉扛着把锄头走过来,锄头把上沾着些干土,他刚从地里回来,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不少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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