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陈平不见了?"刘邦猛地从草席上站起,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惊飞,"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不见的?"
跪在堂前的斥候队长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甲胄不断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回大王,陈先生昨日申时独自出营,说是要亲自探查西岸敌情。按约定今晨卯时应该返回,但至今未归。末将已派人沿着他可能行进的路线搜寻,只找到了这个..."
斥候队长双手呈上一块被泥水浸透的布条,上面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
张良接过布条,凑到鼻尖轻嗅,眉头紧锁:"不是人血,是兽血。但这布条确实是陈平昨日所穿衣袍的布料。"
樊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大哥!定是司马欣那老小子干的!让俺带一队人马去西岸要人!"
"不可鲁莽!"张良立即反对,"若是司马欣所为,此刻西岸必有埋伏。若是其他势力..."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显而易见。
刘邦在堂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雨中格外清晰。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上。陈平不仅是他的重要谋士,更掌握着军中诸多机密。若是落入敌手...
"再派三队斥候,分不同路线搜寻。"刘邦终于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记住,要暗中进行,不得声张。"
"诺!"斥候队长领命而去。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县衙内的气氛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县衙后门。守卫的士兵刚要出声,那人迅速掀起斗篷,露出一张苍白但熟悉的脸。
"陈...陈先生?"
陈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闪身进入县衙。当他浑身湿透、满脸疲惫地出现在大堂门口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平!"刘邦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
陈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让大王担心了。此事...说来话长。"
张良敏锐地注意到陈平衣袖上的破损和隐约的血迹,以及他眼神中不同寻常的凝重。"你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陈平摇摇头,看向刘邦,"大王,请屏退左右,平有要事禀报。"
待堂内只剩下刘邦、张良和陈平三人后,陈平才缓缓道出昨日的经历:
"昨日傍晚,平按照计划前往西岸探查司马欣部虚实。在渡过丹水支流时,突然遭遇一伙黑衣人袭击。这些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绝非普通盗匪。"
"是司马欣的人?"刘邦急切地问。
陈平摇头:"他们将我带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刘邦和张良同时出声。
"墨影。"陈平吐出两个字,看到刘邦和张良瞬间变化的脸色,"是赵政的人。"
堂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雨声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滴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都像是在敲击着三人的心弦。
"赵政..."刘邦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想要什么?"
"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陈平从怀中取出一卷密封的绢帛,"三日后,章邯将在武关召开军议,司马欣和董翳都会出席。墨影说,赵政可以帮我们制造混乱,但需要我们配合。"
张良接过绢帛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赵政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陈平的声音有些干涩,"待大王拿下关中后,希望我们能开放商路,允许东海货物自由流通。同时...他希望大王能承认东海势力的合法地位。"
刘邦突然冷笑一声:"好个赵政!在沛县时推我出来当靶子,自己躲在幕后。在咸阳时抢走子婴和典籍,独自逃往东海。现在看我们陷入绝境,又来谈条件!"
张良轻轻放下绢帛:"大王,赵政此人心机深沉,此举恐怕另有所图。但眼下我们的处境..."
"我知道!"刘邦烦躁地挥手,"前有章邯,后有英布,军中粮草将尽。除了接受赵政的'好意',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平低声道:"墨影还透露了一个消息:赵政已经派人南下联络百越部族,牵制项羽的注意力。同时,他们在楚地散布英布意图谋反的谣言,这才让英布大军迟迟未至。"
张良眼中精光一闪:"如此说来,我们这几日的喘息之机,竟是赵政在暗中相助?"
"相助?"刘邦冷哼一声,"他不过是在利用我们牵制项羽罢了。若我们败亡太快,他东海就要直接面对项羽的兵锋。"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缝隙,照进县衙大堂。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随着烛火的跳动而摇曳。
刘邦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武关方向的点点灯火。良久,他缓缓开口:"告诉墨影,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大王!"张良欲言又止。
刘邦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子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与虎谋皮,总好过现在就葬身虎口。待我们拿下关中..."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锋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平躬身领命,正要退下,刘邦突然又叫住他:"等等。墨影...他还说了什么?关于赵政的。"
陈平犹豫片刻,低声道:"墨影说...赵政让我转告大王:'沛县一别,久违了。希望这次,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刘邦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沛县时总是站在阴影中的身影,那个看似谦恭实则掌控一切的"军师将军"。
夜色深沉,丹水城在经历了一天的喧嚣后,终于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而在遥远的武关方向,几点灯火在黑暗中闪烁,仿佛猛兽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座被困的城池。
赵政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究竟是真的想要合作,还是另有所图?他口中的"想要的东西",除了关中的商路和东海的地位,还暗指什么?
所有的疑问,都随着渐起的夜风,飘散在丹水城清冷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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