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妙仪牵着顾初妤的手,一路沉默地走回主宅。
她的手握得很紧,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初妤被她牵着,小手被包裹在那片温热甚至有些灼烫的掌心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的微微颤抖。
她仰头看着京妙仪紧绷的侧脸线条,看着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妙仪姐姐……好像不太对劲。
不像刚才在花园里保护她时那样冰冷坚定,也不像之前沉默时那样死寂空洞。
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某种汹涌的、即将破笼而出的东西。
她们没有去客厅,也没有去书房。
京妙仪径直牵着顾初妤,走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在她们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房间里,那盏新的星空投影灯还开着。
满室摇曳生姿的蓝色星光,将房间点缀得如同梦幻的宇宙。
细碎的光斑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缓缓流转,偶尔有模拟的流星拖着光尾倏忽即逝。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宁静而美好的场景。
但此刻,房间里弥漫的空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张力。
京妙仪松开了顾初妤的手。
她没有开主灯,只是就着这朦胧的星光,走到了房间中央。
然后,她停了下来。
背对着顾初妤,肩膀的线条依旧僵硬。
顾初妤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揉了揉自己被攥得有点发红的小手。
她看着京妙仪的背影,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开口:“姐姐……?”
京妙仪没有回应。
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星光凝固的雕像。
过了几秒钟,顾初妤看到京妙仪的肩膀,开始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
起初很细微,像是风中蝶翼的振翅。
然后,那颤抖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无法抑制。
连带着她整个瘦削的脊背,都开始微微起伏。
顾初妤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妙仪姐姐。
无论是在妈妈离开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漫长沉默的日子里,妙仪姐姐永远是冷静的,克制的,像一座不会融化的小冰山。
可是现在……这座冰山,好像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姐姐?”顾初妤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担忧和害怕。
她迈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朝京妙仪走去。
走到她身后,伸出小手,轻轻地、犹豫地,扯了扯京妙仪家居服的衣角。
“你怎么了?”她仰着小脸,努力想看清京妙仪埋在阴影里的侧脸,“是不是……是不是那些坏蛋气的?你别生气,我、我下次还保护你!”
她试图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安慰。
然而,她的触碰和话语,像终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京妙仪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理智”和“隐忍”的那根弦,在这一刻,“铮”地一声,彻底断裂。
她猛地转过了身。
顾初妤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星光下,她看清了京妙仪的脸。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然后滴落。
她的眼圈通红,那双清冷剔透的凤眼里,不再是冰冷,也不再是空洞,而是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悲伤。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样看着顾初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这种无声的、近乎崩溃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顾初妤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京妙仪满脸的泪水,看着她通红的、盛满痛苦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姐姐……你……你别哭啊……”
她慌了神,小手无措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想要帮她擦眼泪,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从来没有见过妙仪姐姐哭。
一次都没有。
即使在京阿姨的葬礼上,妙仪姐姐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像失去了所有感觉。
可是现在,她哭了。
哭得这么安静,却又这么绝望。
是因为……那些男孩说的话吗?
“没妈妈的”……
顾初妤忽然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就像……如果有人说她“没妈妈”,她一定会难过死的。
比打针吃药,比一个人待在黑屋子里,还要难过一千倍,一万倍!
妙仪姐姐……一定也是这样的。
她不是不难过,她只是……把所有的难过都藏起来了。
藏得太久,太深,直到今天,被那些坏蛋的话,还有自己笨拙的“保护”,彻底捅破了那层坚硬的壳。
看着京妙仪汹涌的泪水,顾初妤自己的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
小鹿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她不是为自己委屈,而是为妙仪姐姐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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