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出现在林默嘴角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如同淬毒的冰棱，瞬间刺穿了苏冉的心脏。她最恐惧的梦魇，似乎正要在眼前化为现实——那个被她用《小学生行为规范》和无数个温情故事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少年，即将被体内原始的黑暗吞噬，变回那个只知毁灭的“骸骨君王”。
然而，就在那浓郁的黑暗气息即将喷薄而出，林默眼中的墨色几乎要完全覆盖眼白的刹那，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吼——！”
一声并非人类嗓音的、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全身肌肉紧绷到极限，虬结隆起，甚至能听到骨骼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他竟是在用自身顽强的意志力，强行对抗着那被声波武器引动的黑暗本能！
那台奇异装置发出的淡蓝色光环依旧持续不断地笼罩着他，低频嗡鸣如同魔音灌耳，疯狂挑逗、刺激着他每一根濒临崩溃的神经。内外交困之下，林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酷刑。他死死地闭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混着雨水和血污往下淌。
他不能失控！
苏姐姐说过，不能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那道划下的界线之后，是他要守护的人，是苏姐姐倾注心血建立的家园！
“砰！”
一发穿甲弹趁着他行动迟滞、精神内耗的瞬间，终于捕捉到了他的轨迹，狠狠地撞击在他匆忙抬起格挡的战刃宽厚刀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远超之前，林默本就心神激荡，下盘不稳，被这一下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握着战刃的右手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泥泞中。
而他之前强行压制体内黑暗力量的反噬，也在这外力冲击下骤然爆发！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在灰蒙蒙的雨幕和空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林默！！！” 苏冉的惊呼声带着哭腔，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什么掩体，猛地从内墙后冲了出去！
“苏姐！危险！快回来！” 李玥和其他守卫惊恐地想要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苏冉眼中此刻只有那个踉跄后退、口吐鲜血的少年。什么实验室军队，什么枪林弹雨，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到他身边去！
或许是她的举动太过突兀，或许是实验室士兵也被林默突然吐血的一幕惊了一下，火力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苏冉不顾一切地冲到林默身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并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因极度痛苦而不受控制的痉挛。
“林默！林默你怎么样？” 苏冉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他还要厉害。
林默艰难地睁开眼，那双刚刚几乎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眼眸，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充斥着痛苦与疲惫，但那份独属于他的清明，竟然强行压过了墨色，重新占据了主导。
他看到了苏冉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担忧和泪水。他看到她不顾自身安危冲到了最危险的前线。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苏冉扶住他的手腕，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又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
“我……没事。” 他嘶哑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伴随着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说完，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带出些许血沫。
都吐血了，还叫没事？
苏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胀。她知道，他说的“没事”，是指他的意识还在，他还没有被黑暗吞噬。他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告诉她，他还在坚持。
可他苍白的脸色，嘴角刺目的鲜红，以及那依旧笼罩着他、让他眉头紧锁、痛苦不堪的淡蓝色声波光环，无不昭示着他此刻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我们必须毁掉那个装置！” 苏冉猛地抬头，充满恨意地看向敌军后方那个还在运转的奇异设备。不毁掉它，林默就会被一直消耗、压制，直到彻底崩溃！
可是，怎么毁？
连林默在全力状态下都被它干扰得如此狼狈，现在更是受了伤，谁还能突破重重火力，去摧毁那个被严密保护的装置？
希望堡的援军，你们到底在哪里？！
就在苏冉心急如焚，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之际，林默抓着她的手，再次用力收紧。他借助她的支撑，顽强地、一寸寸地重新挺直了脊梁。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染血的手指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配上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竟有一种战损般的、惊心动魄的戾气与美丽。
他推开苏冉的手，示意她后退到安全区域。
然后，他重新握紧了那柄染血的战刃，目光越过前方混乱的敌军，再次锁定了那个不断散发着干扰波纹的装置。
即使受伤，即使痛苦，他依然没有后退的打算。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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