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手艺”的路,并不仅仅是磨快杀猪刀那么简单。
他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目光投向窗外。
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院角那棵老榆树的枝头,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春天,真的来了。
而属于他廖奎的,充满未知的“春天”,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明天李主任会跟他说什么,不知道那所谓的“技术小组”会不会被正式提上日程,不知道赵小深的“渠道”还能带来什么,不知道张小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还藏着多少他看不懂的心思,更不知道脑子里那个时不时“社畜”发作的系统,下次又会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蹲在角落,守着祖传的刀和满腔的憋屈了。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
他这条原本只能在淤泥里打滚的土鱼,似乎终于被这股风吹动,就要被卷进更大、更深的河流里去了。
是福是祸,唯有向前。
春耕的忙碌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红星公社的每个社员都笼罩其中。空气里混杂着新翻泥土的腥气、牲畜粪便的沤肥味儿,以及人们汗水里透出的那股子对收获的渺茫期盼。廖奎发现自己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派给他的不再全是抡镐刨冻土或者肩扛手提的纯力气活儿,偶尔也会有些需要点“眼力见”和“巧劲儿”的工分——比如修理那架吱呀乱响的老旧木犁,评判那头脾气倔强的老黄牛到底是不是在偷奸耍滑装腿瘸。他甚至能感觉到,小组长在记工分时,落在他名字后面的那个数字,似乎也比往年同期要“丰满”那么一点点。
这变化细微却实在,像早春河面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活水,让廖奎那颗习惯了沉寂和压抑的心,也泛起几丝微澜。他开始更频繁地使用【基础洞察(人际)】,虽然效果依旧微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人,但至少能让他分辨出哪些打招呼是纯粹客套,哪些搭讪背后藏着点真心实意的请教,以及……哪些是老王头那种,明显憋着坏水或者准备拉他下水的试探性笑容。
就比如现在。
日头刚偏西,春耕的哨声歇了,社员们三三两两往家走。廖奎正低头琢磨着系统虚拟训练场里新解锁的【母猪产后常见急症模拟处置】——那虚拟母猪难产抽搐的场面实在有点挑战他的神经——肩膀就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
“奎子!嘿!发什么癔症呢?叫你好几声了!”老王头那张褶子里都藏着算计的脸凑了过来,嘴里喷出的旱烟味儿混合着一天劳作后的汗气,极具冲击力。
廖奎默默往后挪了半步,撩起眼皮看他:“听见了。有事?”
“大事!天大的好事!”老王头一双小眼睛锃亮,左右瞅瞅,压低了声音,神秘得像地下工作者接头,“走,路上说,路上说!刘嫂子儿也在前面等着呢!”
刘嫂子儿就是养猪场的刘寡妇。廖奎心里一动,想起前几天隐约听人议论,说公社养猪场最近好像不太平,小猪崽接二连三地“折损”。他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养猪死崽,在这年头不算稀奇。可看老王头这架势,莫非……
他没做声,跟着老王头沿着田间土路往村子的方向走。路边的杨树已经绽开了毛茸茸的嫩芽,像挂了一树的小毛毛虫。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王头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我说奎子,你小子这回可是要撞大运了!”老王头挥舞着胳膊,唾沫星子在金色的光晕里飞舞,“知道不?上头下了死命令!硬指标!要扩大生猪存栏量!说是关系到咱工农联盟的肉盘子,关系到社会主义建设成果!”
廖奎“嗯”了一声,这风声他前几天在公社食堂吃饭时,好像听李主任拿着喇叭含糊地提过一嘴,当时没人在意。毕竟,口号年年有,肚子天天饿。
“你别不当事儿!”老王头见廖奎反应平淡,有点着急,“这次不一样!听说县里动了真格的,要层层考核,跟年底评先进、分配物资挂钩!李主任这几天嘴角都起泡了!为啥?就因为他那宝贝养猪场不争气啊!”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和急于分享秘密的兴奋:“刘嫂子儿偷偷跟我说的,开春到现在,下了三窝猪崽,死了快一半!拉稀的、喘气的、不吃食的……五花八门!把养猪场那几个老娘们儿急得,拜菩萨的心都有了!李主任昨天去视察,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把负责兽医工作的老孙头骂得狗血淋头,说他白吃了公社那么多年的饭!”
廖奎皱了皱眉。猪崽成活率低,这问题确实棘手。他脑子里那本被系统强制学习的《公社养猪手册》自动翻页,上面倒是写了不少预防措施,什么“保持圈舍干燥卫生”、“注意母猪营养”、“定期消毒”……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有余粮精细伺候猪?干燥卫生?连阴雨一来,猪圈跟泥潭差不多。消毒?石灰都是紧俏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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