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哗然!
虽然很多人或多或少听说过廖奎成分不好,但在这种正式场合,被政工干部如此尖锐地、公开地提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再是技术讨论,而是上升到了政治审查和阶级立场的高度!
“富农”两个字,像两道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廖奎的脖子上,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冷。
李主任在台下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地区局的一位熟人死死拉住。
孙建国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丝快意,随即又迅速收敛,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马向东瞪大了眼睛,拳头攥得咯咯响,满脸怒容,却不知该如何发作。
李卫红担忧地看着廖奎,眼神复杂。
周小河也第一次抬起头,漠然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波动。
窗外的天空,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乌云,紧接着,“咔嚓”一声巨雷炸响,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仿佛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伴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廖奎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致命的一击。成分的阴影,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的利剑,悬于头顶。
廖奎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也能听到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会议室里压抑的呼吸声。
完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在廖奎心底呐喊。他想起了老王头塞路费时说的“夹紧尾巴”,想起了李主任“立场要正确”的叮嘱,更想起了谢薇纸条上那句“避免敏感表述”和昨夜她眼中信任的光芒。他还想起了张小花在煤油灯下认真描画的样子,想起了刘淑芬歪歪扭扭写下的“勿念”,想起了技术小组那个破窝棚里大家的期望……
不能倒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和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速运转的大脑飞快地搜索着应对之策。硬顶是绝对不行的,那等于自寻死路。痛哭流涕地忏悔?那只会坐实对方的指控,显得心虚。他必须找到一个既能承认“客观事实”,又能展现“积极改造”姿态,并且将话题引回“技术为人民”这个安全区的角度。
电光火石之间,廖奎有了决断。
他脸上那种一刹那的震惊和苍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但坦诚的表情。他没有回避政工干部的目光,而是微微低下头,用一种带着适当沉重和反省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寂静的会议室:
“感谢组织,感谢这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提醒。”他先定了性,这不是攻击,是“关心和提醒”。
“关于我的家庭出身问题,”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评委和与会者,语气诚恳,“我从不隐瞒,也无法选择。这正是我需要不断进行思想改造,需要向工农兵群众深入学习,需要彻底背叛我原来所属的那个剥削阶级的原因!”
他主动将“家庭出身”与“需要改造”挂钩,姿态放得极低。他没有辩解,而是承认了“原罪”,并强调了“背叛”和“改造”的必要性。
“我的一切知识,最初确实来源于父辈的传授,不可避免地带有旧社会的烙印。”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充满感激,“但是,是红星公社这片土地接纳了我,是党组织和贫下中农教育了我,培养了我!特别是参加技术小组以后,在公社领导的关怀下,在广大社员群众手把手的帮助下,尤其是在学习《毛主席着作》和与知青同志的交流中(他再次提到了陈卫红),我深刻认识到,技术不是私产,不是用来牟利的工具!技术是属于集体,属于国家的财产!是党和人民给了我学习技术、施展技术的机会!”
他将技术的所有权归功于“集体”和“国家”,将自己的定位从“技术拥有者”转变为“技术的学习者和使用者”,是“党和人民”给了他机会。这完全契合了当时“螺丝钉精神”和“做人民勤务员”的号召。
接着,他引用了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中的一段话:“‘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他引用得十分自然,仿佛这段话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我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摆脱出身带来的影响,但我愿意用我毕生的努力,将我所学的技术,毫无保留地服务于红星公社的社员群众,服务于国家的农业生产!在实践中不断改造自己,力求做到‘又红又专’,成为一名真正对集体、对国家有用的人!”
他的声音不算激昂,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真诚和一种背负着原罪奋力前行的沉重感。他没有空喊口号,而是将“为人民服务”具象到了“红星公社的社员群众”和“国家的农业生产”上,显得真实而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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