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层空间涟漪的瞬间,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万年冰窟。一种彻骨的、并非单纯温度意义上的寒冷,顺着毛孔钻入,瞬间侵袭了四肢百骸,连思维似乎都要被冻结。外界坟墓带那种混乱、暴戾的死寂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绝对、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已死去的静谧。
万象星槎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一条被抽去脊骨的银色死鱼,凭借着最后一点惯性,无声地滑入这片未知的空间,最终缓缓悬浮在一片昏黄、破碎的天地之间,一动不动了。
厉烽趴在冰冷的舷窗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音,在死寂的舱室内格外清晰。他强忍着道胎内因空间剧烈转换而再次躁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揉捏的黑火灼痛,艰难地抬起头,警惕而震撼地望向窗外。
这里……绝非他所认知的任何一片星辰宇宙。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压抑的昏黄色,如同巨大的、沾满污浊血迹的陈旧纱布,笼罩着四野。没有日月,没有星辰,甚至连一丝流动的风都没有。只有那厚重得仿佛实质的、缓慢到近乎凝固的浑浊云层,如同濒死巨兽胸腔里淤积的、不再流动的血液,沉甸甸地悬在头顶。
下方,是一片广袤到望不见尽头的破碎陆地。大地是干裂的、毫无生机的灰黑色,遍布着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仿佛太古巨神战败后,被无情兵刃撕裂的狰狞伤疤,永远无法愈合。无数巨大无比、风格迥异到超乎想象的残破石碑、断裂的雕像、以及坍塌的建筑废墟,如同巨人的枯骨,无序地、倔强地耸立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
有些石碑上刻满了从未见过的神秘符文,闪烁着微弱的、不甘湮灭的灵光;有些雕像只剩下半张面孔,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昏黄的天空,残留着毁灭瞬间的惊愕与绝望;有些建筑依稀能辨出昔日的宏伟轮廓,飞檐斗拱,廊柱倾颓,诉说着早已被遗忘的文明辉煌。它们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与昏黄的天际线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埃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渗入了每一粒沙砾、每一缕空气的悲伤与苍凉。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流逝的意义,万物都固执地保持着最终毁灭那一瞬间的惨烈模样。这里不是战场遗迹,而是一片浩大无比的、系统性的、埋葬了不知多少个辉煌文明纪元的——万古遗冢!是历史的坟墓,是文明的终点站!
厉烽的心脏,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苍凉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咚咚的声响。他的目光,越过无数残破的巨影,死死地盯住了这片遗冢的最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座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暗沉无比、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青铜铸造的巨型金字塔状神殿。神殿巍峨如山,保存尚算完好,通体散发着一种庄严肃穆、却又死气沉沉的磅礴气息。其表面刻满了无数繁复到极致的浮雕,密密麻麻,从殿基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顶端,讲述着星辰诞生、世界演化、文明兴衰、直至最终寂灭的轮回故事。仅仅是远远望去,那神殿散发出的古老与厚重,就压得厉烽有些喘不过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黑莲邪火,在接近这座神殿时,都似乎变得畏缩了些;而那一直沉寂的、源自混沌青莲的道胎本源,却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悸动。那座神殿,就是这片万古遗冢无可争议的核心,也是那青铜古灯指引的最终源头!
就在这时,星槎最后维持悬浮的一点惯性也消耗殆尽,舰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下坠落。
厉烽脸色一变,他知道,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一把抓起斜靠在座椅旁的【薪守护】。冰冷的刀柄入手,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不可查的共鸣,仿佛这把残刀也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凡。
他不再犹豫,体内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混沌之力被强行催谷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淡薄得几乎透明的青光护罩。在星槎即将与下方一块巨大石碑残骸发生碰撞的前一刹那,他猛地一脚踹开早已变形的舱门,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带着决绝,激射而出!
“砰!”
他重重地落在冰冷、坚硬得如同铁铸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急忙将【薪守护】的刀尖狠狠拄向地面,刀刃与岩石摩擦,迸溅出一溜细碎的火星,发出刺耳的“嗤啦”声,这才勉强稳住了踉跄的身形。
他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的伤势,带来针扎般的疼痛。抬起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滴进干裂的尘土里。近距离感受这片遗冢,那股源自万古的压迫感更为清晰强烈,仿佛有无数双逝者的眼睛,在那些残垣断壁的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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