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集市,西侧禁地边缘。
往日里,这里是死亡的代名词,是连最胆大的拾荒者也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空间裂隙泄露出的、带着细微割裂感的能量尘埃,以及某种古老金属锈蚀后的沉闷气息。废弃的巨型构件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斜插在大地上,沉默地诉说着万载前的惨烈。风声穿过这些金属骨架的孔洞,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尖啸,更添几分阴森。
但今日,这片死寂之地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期盼与肃穆所取代。
巡天遗族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和精锐战士尽数聚集于此。他们并非整齐列队,而是依照某种古老的仪轨,错落有致地环绕着那座宏伟而破损的“诸天星门”遗迹。战士们身披着虽然陈旧却擦拭得锃亮的符文铠甲,手中紧握着长矛或战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敌人从虚空中扑出。他们的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什么。
族中的长老们,那些脸上刻满了岁月沟壑与苦难痕迹的老人们,穿着只有在最盛大祭祀时才会取出的、缀着暗淡星辰图案的古老祭袍,手持各式各样的骨器或石符,口中念念有词,低沉而古老的祷文如同涓涓细流,在寂静的空气里流淌,与星门遗迹隐隐共鸣。
人群的中心,那座“诸天星门”巍然耸立。它高达百丈,主体由一种非金非玉、如今已布满深深裂纹与锈蚀痕迹的暗色材质构筑而成,结构繁复到令人目眩,无数断裂的金属拱环交错,勾勒出曾经贯通星海的壮阔轮廓。如今,它更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生命力的巨兽骨架,冰冷、死寂,只有偶尔在虚空能量波动时,某些残破的符文会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微光,随即迅速湮灭,如同垂死者最后的不甘喘息。
厉烽,就盘膝坐在这座巨门的正前方。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尘埃与暗红血渍的衣物,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是精血大量消耗后尚未恢复的虚弱。甚至能看到他额角细微的汗珠,以及偶尔因体内隐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然而,与这虚弱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深邃似海,其中燃烧着磐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火焰。这火焰,驱散了他脸上的病态,赋予他一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决绝气概。
在他身前的地面上,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基座上,小心翼翼地摆放着三样汇聚了无数心血、智慧与牺牲才得来的宝物:
拳头大小的**虚空星髓碎片**,内部仿佛自成天地,无数微缩的星云在其中缓缓旋转、生灭,散发出一种幽深、冰冷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虚空波动。它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震颤一下,引得周围的空间都泛起肉眼难辨的涟漪。
一块巴掌大的**不朽丰碑碎片**,色泽沉黯,触手冰凉沉重,仿佛凝聚了万古岁月的重量。它表面铭刻着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散发着一种“亘古不移、万劫不磨”的永恒意境,仅仅是放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周围躁动的空间乱流都平息了几分。
以及一汪被封存在透明晶石中的**界灵泉眼**。晶石之内,氤氲的泉水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生命活力的淡绿色彩,仿佛蕴含着世界初开时最本源的生命气息,柔和的光晕在其表面流转,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云枢祭司站在厉烽身侧半步的位置。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的老者,此刻握着那根传承骨杖的手,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苍老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比往日更深,刻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压抑了万古的颤抖。他的目光,时而扫过那三样宝物,时而凝望破损的星门,最终落在厉烽身上,充满了期许、担忧以及一种近乎托付的信任。骨杖顶端,那颗不知名兽骨雕琢的饰物,正散发着温润而持续的光芒,与整个星门遗迹产生着越来越清晰的共鸣,仿佛在呼唤着沉睡的巨人。
铁岩,这位遗族中最强大的战士首领,如同最忠诚的磐石,矗立在防线的最前沿。他魁梧的身躯像是一座铁塔,覆盖着厚重的、布满劈砍痕迹的战甲。他没有回头张望,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禁地外围的黑暗与那些扭曲的金属废墟之中。他的战斧插在身边的地面上,斧刃寒光闪烁。他偶尔会抬起手,打出几个简洁的手势,外围的战士们便随之悄无声息地移动位置,确保防线滴水不漏。每一个战士都明白,今日,不容有任何闪失,无论是来自潜伏的暗影会,还是这片禁地本身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
所有遗族成员,无论战士还是普通族人,他们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聚焦在厉烽的背影和那座古阵之上。那目光中,有对帝子的崇敬,有对归乡的渴望,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仰。万年的漂泊,无数代人的悲愿,仿佛都压在了这一刻,压在了那个盘坐于星门前的年轻身影之上。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那低沉祷文和风穿过废墟的呜咽在回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