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杂役房前的泥地,扬起细小的尘烟,裹挟着刺骨的冰寒和浓重的血腥气。任天齐站在原地,左手紧握着那块温热的残玉,右手死死捂着胸前——隔着单薄的、被冰霜浸透的破烂衣衫,那个刻着冰魄符咒的破旧木偶,正散发着残留的、冰冷而温柔的余温,如同母亲最后、也是最坚定的拥抱,烙印在皮肉上,熨帖在心头。
烟尘从塌陷的土墙废墟中弥漫开来。林岳的身影被半埋在断砖碎土之下,月白锦袍碎裂,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露出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仿佛血液连同灵力都被瞬间冻结。他身体微微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细微冰裂声,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血沫,眼神涣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通和那个魁梧弟子像两条冻僵的死狗,瘫在更远处的泥地里,浑身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死寂寒气的冰壳。
死寂。只有寒风呜咽着刮过断墙的低频嘶鸣,以及林岳那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喘息。
任天齐缓缓放下捂着胸口的右手,指尖触碰到木偶粗糙冰冷的表面。木偶关节处,那几道曾发出守护蓝光的冰魄符咒,此刻光泽黯淡,一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可见。一股源自血脉的、冰冷的抽痛感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这木偶…是母亲留下的守护,也是消耗品。他必须活着,活着查清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压下翻涌的心绪。此地绝不能久留!
没有丝毫犹豫,他拖着依旧沉重僵硬、但被木偶守护之力驱散了部分寒气的身体,转身踉跄着冲进杂役房。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最后死死锁定在床头角落,一个用破布包裹的狭长物件上。
那是他从杂役房捡到的一把锈迹斑斑、布满豁口的断剑残刃。平日里,他就是用这把断剑的残刃,在墙上刻下那些无人能懂的《紫府仙诀》残句。他一把扯过破布,将冰冷的断剑残刃紧握在手中,粗糙的锈迹摩擦着掌心的伤口,带来刺痛与冰冷的实感。没有再看屋外一眼,他撞开后窗,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朝着后山药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奔去。
每一步落下,断裂的肋骨都发出沉闷的摩擦钝响,后背的鞭痕传来撕裂般的灼痛。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但他不敢停,残玉在掌心传来持续的温热脉动和一丝微弱的催促不安。
药庐位于后山僻静山坳。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草木焦糊气和丹炉的金属燥热。此刻午后,药庐弟子多在丹房,院落堆满药材药渣,冷清凌乱。
任天齐如同一个从寒潭里爬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后山陡峭小径滑入院落角落。浓烈的药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涌入鼻腔——这是他熟悉的、属于药庐的“生机”味道,与前世寒潭的“死寂”、刑堂的“杀意”截然不同。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刮过喉咙的刺痛感,竟被这股药香中和了几分。
他背靠着一座巨大的、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废弃古鼎。鼎身的温度比他想象中更冷。青铜表面的烟熏痕迹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硌得他后背未愈的鞭伤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清醒——至少,这里还有“活物”的痕迹,不像寒渊潭底,连时间都是凝固的。
他急促喘息,肺部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擦般的刺痛和窒息感。警惕扫视四周,确认暂时无人,才稍稍放松滑坐在地。左手摊开残玉,温润光华内蕴,冰蓝光点缓缓搏动。他尝试沉入一丝心神。
“嗡…”一声轻微、带着满足依赖韵律的回应在识海荡开。同时,一股纯粹的本能指向——直指他背靠的废弃古鼎!
任天齐心念一动。他强撑身体,凑近鼎口。鼎内积着厚厚黑褐色腐败药渣残泥。然而,就在污秽底部,几缕比之前浓郁数倍、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灰蒙蒙气流,正从鼎底裂纹中丝丝缕缕渗出、汇聚!气流呈现粘稠如液态金属的质感,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厚重、滋养万物又暗藏狂暴的气息!
混沌母气!精纯浓郁!
残玉传来的“渴望”意念瞬间变得炽热而贪婪!掌心的温热感急剧升高!
就在这时!
“什么人?!” 一声暴喝炸响!药庐主屋方向,穿着灰袍、面庞黝黑精瘦的李执事快步走出,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古鼎后的任天齐!
看到任天齐一身狼狈带伤,手握断剑残刃,尤其是那股浓重水腥气和冰寒气息,李执事脸色瞬间阴沉。
“任天齐?是你这废物?” 声音带着厌恶审视,“不在刑堂领罚,鬼鬼祟祟躲这里干什么?还想偷药渣不成?!” 他大步逼近,炼气中期灵力威压如同无形磨盘,缓缓碾向任天齐!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李…李执事…” 任天齐声音嘶哑颤抖,看起来虚弱不堪,“弟子…刚从寒潭回来…冻得受不住…想…想借角落避避风…”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将紧握残玉的左手往身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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