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是尖锐的撕裂,而是沉钝的、碾磨般的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弥漫全身。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在破碎的胸腔里擂动一面破鼓,震得断裂的肋骨摩擦着内脏,带起一阵阵令人窒息的腥甜。皮肤早已麻木,分不清是地火烘烤的灼痛,还是失血过多的冰冷。唯有左臂,那条被青铜藤蔓寄生、此刻已彻底失去知觉的臂膀,传来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
沉重。僵硬。仿佛整条手臂不再属于血肉之躯,而是被浇筑成了冰冷、沉重、带着亘古锈蚀气息的青铜。那蔓延至肩膀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铜色纹理,在皮下隐隐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拉扯着他残存的意识,带来一种灵魂被异物侵蚀、同化的悚然寒意。指尖无意识地抽搐,触碰到滚烫的地面,传来的却只有沉闷的、非金非石的冰冷回响。
“呃…咳……”
苏璃霜压抑的、带着冰火交织痛苦的喘息声,穿透了耳边岩浆翻涌的沉闷轰鸣和大地深处传来的、仿佛巨兽心脏搏动的低频震动,钻入任天齐混沌的意识。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动的脖颈,视野被汗水和血污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不远处那个蜷缩的身影。
冰与火的炼狱在她身上尚未结束。白色的冰雾与灼热的蒸汽依旧交替从她周身毛孔喷薄而出,在滚烫的空气中纠缠、湮灭,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她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冰蓝与暗红的脉络在皮下疯狂搏动、冲突。但奇迹般地,那致命的青灰色寒霜,竟真的被压制了下去!虽然痛苦依旧刻骨铭心,但她的身体不再被冰封,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和灼热气流喷涌的嘶鸣。
青铜藤蔓依旧冰冷地连接着两人,如同命运的枷锁。只是此刻,藤蔓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表面流淌的古老纹路也显得滞涩。它们不再疯狂抽取地火,更像是在维系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将苏璃霜体内对冲湮灭后残余的狂暴能量,丝丝缕缕地导回任天齐那被青铜化的左臂。
每一次能量的回流,都像是一柄烧红的钝刀,在他早已麻木的左臂内部反复刮擦!没有痛觉,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异物感在加剧!仿佛那冰冷的青铜正在贪婪地吞噬着这些混乱的能量,加速着对这条手臂、乃至对他整个躯壳的侵蚀!
“走……”苏璃霜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火冲突的颤音。她似乎想抬起手,指向远离岩浆奔流的方向,但仅仅是手指蜷缩了一下,体内对冲的能量便是一阵剧烈翻涌,让她痛苦地弓起身,又是一口混杂着冰晶与暗红火苗的鲜血呕出,溅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成刺鼻的腥气。
走?往哪里走?
任天齐的视线艰难地越过苏璃霜颤抖的身影,投向溶洞深处。奔腾的暗红岩浆,如同数条咆哮的血色巨蟒,距离他们已不足五丈!翻滚的气泡破裂,溅射出致命的火星,空气被灼烧得扭曲,视野里一片晃动的、令人绝望的赤红。那源自地肺深处的恐怖低频震动,伴随着炎魔残魂被窃取力量的狂怒咆哮,如同无形的巨锤,持续敲打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阵阵恶心欲呕的眩晕。
轰隆!
又一道巨大的地面裂缝在他们侧后方不足三丈处猛然撕开!粘稠灼热的岩浆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瞬间截断了来时的退路!滚烫的熔岩流如同活物般蔓延,吞噬着沿途的一切,将他们所在的这片低洼岩石,彻底变成了岩浆海洋中一座急速缩小的孤岛!
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挤压过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燃烧的炭火,气管和肺腑传来灼烧的剧痛,窒息感扼紧了咽喉。死亡的阴影,带着硫磺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侥幸。
完了……退路已绝,前有岩浆洪流,后有新生的熔岩之渊……绝境!
任天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下岩石的温度在急剧升高,鞋底传来焦糊的气味。左臂那冰冷的青铜感,在周围毁灭性的高温烘烤下,竟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灼热?仿佛沉睡的青铜正在被地火唤醒!
嗡——!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带着强烈指向性的冰冷脉动,猛地从左臂深处、从那蔓延的青铜纹理中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刻入灵魂的指引!
源头,就在前方!在那岩浆洪流奔腾而来的方向深处!在那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最炽盛的核心!
青铜神树的分枝!它在召唤!或者说,是寄生在他左臂中的这部分力量,在呼唤着本体的方位!那脉动急促、冰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仿佛在催促他:向前!只有那里,才有一线生机!
“前……面……”任天齐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混杂着血沫。他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死死抠住身下滚烫的岩石,拖动着如同灌了铅、破碎不堪的身体,试图转向那脉动指引的方向。每一次挪动,都像是在滚烫的铁板上摩擦,皮肉焦糊,剧痛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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