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亲率江东水师主力北援广陵的消息,如同在沉闷的炎夏刮起的一阵疾风,暂时驱散了吴郡上空的部分阴霾,却也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主战派的决策压过了求和的声音,但朝堂之上的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因大军出征、内部空虚而更加汹涌。张昭等文臣虽不再公开反对,但那种隔岸观火、甚至隐隐期待周瑜受挫的情绪,却如同潮湿的霉斑,在宫墙殿宇间无声蔓延。
徐庶的处境因此变得愈发微妙。一方面,作为坚定主战派周瑜请来的“盟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明显冷落或软禁,行动限制有所放宽,甚至可以凭周瑜留下的手令,有限度地接触一些非核心的军政信息。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主和派乃至更多未知方向的审视与警惕。每一次出入驿馆,似乎都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每一次与江东官员的会面,对方的言辞都滴水不漏,客气中透着疏离。
“元直先生,公瑾兄临行前,可有何交代?”这日,鲁肃前来驿馆探望,屏退左右后,压低声音问道。他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徐庶请鲁肃入内室,亲自斟茶,缓声道:“子敬兄放心,公瑾兄雄才大略,必有破敌之策。他临行前只嘱我安心在此,静候佳音,并留意……城中动向。”他刻意加重了“城中动向”四字,目光与鲁肃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鲁肃叹了口气,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广陵战事艰难,张辽非易与之辈。肃所忧者,非止于江北战局,更在于这吴郡城内啊。公瑾领兵在外,若后方有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主和派并未死心,若周瑜前线受挫,或是战事迁延日久,城内随时可能生变。而那个可能存在的“内奸”,更如同毒蛇潜藏,令人寝食难安。
徐庶沉吟片刻,道:“子敬兄所虑极是。我等虽为客居,然联盟之事关乎两家未来,亦不能坐视。不知近来,城中可有异常之处?尤其是……与江北曹军可能有所勾连的蛛丝马迹?”他试图从鲁肃这里打开突破口。
鲁肃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难。若有明证,早已禀报主公处置。如今皆是猜疑,动辄得咎,反而容易中了敌人离间之计。唯有加强戒备,谨言慎行。”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不过,近日倒有一事,颇为蹊跷。负责江防巡查的副将吕蒙,前日夜间率队巡江时,截获一艘形迹可疑的商船,虽未搜出违禁之物,但船上之人面对盘问,神色慌张,且其口音似是淮北一带。吕蒙将其暂扣,正在细查。”
淮北口音?徐庶心中一动,淮北乃曹操势力范围。“可知那商船欲往何处?”
“据称是欲往秣陵贸易,但其所行航线,却偏离常规,更靠近北岸曹军水寨方向。”鲁肃道,“此事可大可小,已秘报主公知晓。”
这无疑是一条值得关注的线索。徐庶暗自记下,决定让周卓设法接触一下这个叫吕蒙的将领,或可从其口中得到更多细节。
送走鲁肃,徐庶立即秘密召见了潜伏在城中的周卓。周卓虽年轻,但经历丰富,办事稳妥,这些日子已暗中摸清了吴郡部分街巷布局和某些低层官吏的作息规律。
“吕蒙?”周卓回忆了一下,“此人我略有耳闻,行伍出身,据说早年不读书,被孙策将军训斥后始发愤求学,如今已能识文断字,且治军严谨,颇得周瑜赏识,职位提升很快。”
“想办法接近他,但务必谨慎,不可暴露身份。只需探听关于那艘可疑商船的更多消息,尤其是船上人员的具体特征、货物明细,以及吕蒙对此事的判断。”徐庶吩咐道,“此外,继续留意城中与张昭等过往甚密的官员府邸,是否有异常人员出入。”
“属下明白!”周卓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安排完此事,徐庶心中稍安,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消散。他走到窗边,望着吴郡并不算巍峨但布局严整的城郭,心中思绪万千。林凡在南阳定然也在密切关注此地局势,高顺的佯攻不知效果如何。自己身负结盟重任,却深陷这龙潭虎穴,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接下来的几日,吴郡表面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似乎更加汹涌。关于广陵战事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有说周瑜水军已与张辽接战,互有胜负;有说曹军增兵,广陵岌岌可危。各种流言在市井间传播,真伪难辨,进一步加剧了人心的浮动。
周卓那边进展缓慢,吕蒙口风甚紧,且忙于军务,难以接近。倒是监视张昭府邸的人回报,近日有一游方郎中模样的男子,数次出入张府后门,形迹可疑。徐庶令其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就在徐庶苦于线索匮乏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这日傍晚,一名身着普通侍女服饰、面容姣好的女子来到驿馆,声称奉家主之命,给徐先生送来一些本地时鲜果品。驿馆守卫见是女子,且篮中确是瓜果,并未过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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