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耶律璟:女儿们,这几日去后周看麦穗怎么样?(一)
显德七年七月廿五·辽上京御花园
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摆着三盆新收的稻穗——一盆是汴梁“占城稻”结出的籽粒,金黄饱满,每穗足有二十余粒;一盆是辽地原本的旱稻,颗粒瘦小且稀疏;还有一盆是刚从江南加急送来的“早黄稻”,稻穗虽短,却已透出成熟的橙黄。耶律璟捏着一根“占城稻”的稻穗,指尖碾过圆润的谷粒,发出细碎的声响,眉头却越皱越紧。
“可汗,后周派来的老农说,这‘占城稻’在汴梁三个月便能收割,可在咱们上京种了快两月,才刚抽穗。”耶律敌烈捧着本农事册子,指着册子里的插秧图,“他们说要多施草木灰,可咱们草原上哪来那么多灰?”
耶律璟没说话,目光转向廊下。耶律观音女正带着几个儒生模样的人,在沙盘上推演辽地的水利图——她把汴梁的灌溉渠样式画在沙上,又用小石子标出上京附近的河流,旁边还摆着本从后周带回来的《齐民要术》。而耶律延寿女蹲在葡萄藤下,正把三盆稻穗的谷粒分别装进三个草筐,嘴里念念有词:“汴梁的稻子重,辽的稻子轻,江南的稻子……咦,怎么比汴梁的还重?”
“胡闹!”耶律璟的声音不怒自威,却没真的斥责,只是把“占城稻”的穗子塞进她手里,“你不是说要让柴宗训看辽的稻穗吗?这模样,怎好意思让人看?”
耶律延寿女吐了吐舌头,把草筐往身后藏了藏,却被耶律璟眼尖看见,里面除了谷粒,还混着几颗晒干的野果——正是汴梁分别时柴宗训塞给她的。她眼珠一转,凑到耶律璟面前,晃着那根沉甸甸的稻穗:“父汗,柴宗训说汴梁的麦穗现在都黄了,咱们的稻穗虽然长得慢,可说不定后周的麦穗更好看呢!”
“麦穗?”耶律璟眉梢一挑,放下稻穗踱步到沙盘前,“你是说,去后周看麦子?”
耶律观音女适时停下推演,屈膝行礼:“可汗,后周的‘占城稻’在辽地长势虽缓,但后周的小麦却已到了收割季。臣女前日收到李谷书信,说汴梁郊外的麦田一片金黄,柴宗训陛下日日去麦田里数麦穗,还问两位公主何时再去看。”
“哦?”耶律璟的脚步顿在沙盘旁,目光落在“汴梁”二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与后周太祖郭威定下盟约时,对方赠予的信物,“他还记着这茬?”
“何止记着!”耶律延寿女抢着说,从袖中掏出封皱巴巴的信,“他上个月写的!说汴梁的麦子熟了,要给我们留最好的麦穗,还画了麦田的画呢!”
耶律璟接过信,见封面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麦田,旁边写着“等你们来”,字迹和当初陶罐上的“一起种稻子”如出一辙。他展开信纸,里面除了描述麦田的长势,还夹着张麦种的草图,末尾画了个举着草筐的小人,旁边注着“用你送的草筐装麦穗”。
“这小子……”耶律璟失笑,把信递给耶律敌烈,“去,让礼部拟旨,就说本可汗携两位公主,去后周‘观摩’麦穗。”
“可汗三思!”耶律敌烈立刻出声,“如今正是秋高马肥时,万一后周……”
“能有什么万一?”耶律璟摆摆手,指着那盆“占城稻”,“他们连稻种都肯给,还派老农来教,难道会在麦田里埋刀枪?再说,”他看向耶律观音女,“观音女的《论语》不是白读的,‘和为贵’的道理,本可汗还是懂的。”
三日后,辽上京的南门大开。耶律璟骑着他的“踏雪乌骓”,耶律观音女乘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耶律延寿女则骑着匹小马驹,身后跟着满载皮毛、药材的商队,还有几位认真研究着农事册子的老农。队伍没有带多少甲士,只有耶律敌烈率三百亲卫远远跟着,银甲在阳光下并不刺眼,反倒像为这场“麦田之约”护航的仪仗。
行至燕云边境时,远远便看见后周的禁军列阵相迎,为首的正是韩通。他翻身下马,身后的士兵立刻让出一条通路,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见辽王亲自前来,有的好奇,有的紧张,却没人敢大声喧哗。
韩通走到耶律璟马前,拱手行礼:“臣韩通,奉太后、陛下之命,恭迎可汗。”
耶律璟也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韩将军不必多礼,本可汗这次来,是带女儿们看麦子的,可不是来打仗的。”
韩通脸上露出笑意,目光扫过耶律延寿女怀里的草筐——里面装着几颗辽地的野果,“公主一路辛苦,太后已在雄州备下了接风宴,还说要请可汗尝尝后周的新麦饼。”
“麦饼就留着到汴梁吃!”耶律延寿女从马上跳下来,跑到韩通面前,“韩将军,柴宗训有没有去麦田?他画的麦田画好了吗?”
“陛下天天往麦田跑,画了厚厚一叠呢。”韩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走,咱们边走边说。”
队伍一路南下,越靠近汴梁,田野里的金黄便越浓郁。耶律延寿女趴在马车车窗上,看着成片的麦田在风里起伏,像金色的海浪,忍不住惊呼:“父汗!你看!真的和柴宗训画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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