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宗训,把这个给他。”她轻声道,“告诉他,娘不是要拦着他做事,是怕他受委屈、吃大亏。他是后周的太子,可他也是我的儿子——娘只想护着他,护着我们的家。”
青芜看着太后眼底的红血丝,鼻子一酸,连忙点头:“奴婢记下了。”
辰时过半,洛阳行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不起眼的乌篷车从宫里驶出来,车帘紧闭,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车外跟着十几个便装的侍卫,腰间藏着弯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要走的是小路,避开宋军的眼线,争取在三日内赶到镇州。
车厢里,符太后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那封镇州送来的密信,反复看着“殿下一切安好”那几个字。她知道,这“安好”是假的——一个八岁的孩子,要指挥千军万马,要应对朝堂的权谋,要防备敌人的算计,怎么可能“安好”?她仿佛能看到宗训在主营帐里,对着攻城图纸皱眉的样子,能看到他握着狼毫笔,一笔一划写军令的样子,能看到他强装镇定,对士兵说“别怕,有朕在”的样子。
“我的儿……”她轻声呢喃,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密信上,晕开一小片墨痕,“娘来了,娘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的。”
与此同时,镇州大牢的一间囚室里,韩通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目紧闭。他已经绝食三日,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偶尔睁开时,还带着几分倔强的光芒。囚室外,守牢的士兵端着一碗稀粥,劝道:“将军,您就喝一口吧,太子殿下肯定会来救您的。”
韩通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太子……他还知道有我这个老臣吗?”
他想起三日前,自己被押进大牢时,曾托人给柴宗训送信,说王彦升投宋是个圈套,赵匡胤故意让王彦升假意归降,实则是为了里应外合,夺取汴梁。可信送出去后,却石沉大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后来他才从牢卒的闲聊中得知,太子不仅没来看他,反而下令攻打汴梁西门,还联合了三国出兵。
“殿下是被猪油蒙了心啊……”韩通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他跟着世宗皇帝南征北战,为后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连提醒太子提防圈套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怕死,怕的是后周的江山,毁在赵匡胤的阴谋里,怕的是世宗皇帝的心血,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对着韩通道:“韩将军,太后有令,让您好生休养,待她到了镇州,自会为您做主。”
“太后?”韩通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太后要来看我?”
“是。”那人点头,“太后已从洛阳出发,不日便到。她还说,让您放心,太子殿下年轻,有些事考虑不周,她会帮殿下纠正的。”
韩通看着那人手里的纸,上面盖着太后的印玺,字迹是他熟悉的太后笔迹。他忽然觉得心里一暖,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知道,太后是后周的定海神针,只要太后在,后周就还有希望,太子就不会走偏。
“好……好啊……”他声音颤抖,“请替我谢过太后,我韩通,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后周,护着太子殿下!”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囚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韩通靠在墙壁上,慢慢睁开眼,看向窗外。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却隐隐有一缕阳光,正从云层的缝隙里透出来,照在冰冷的地面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想起年轻时,跟着世宗皇帝攻打北汉的情景,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却比现在热闹得多。士兵们围着篝火唱歌,将领们在一起商量战术,世宗皇帝坐在中间,意气风发地说:“等我们平定了北汉,就去收复燕云十六州,让后周的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
如今,世宗皇帝不在了,可他的心愿还在。韩通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太后能帮太子稳住局面,只要他能从大牢里出去,他就会带着老部下,跟赵匡胤拼到底,就算是死,也要为后周挣一条生路。
而此刻,汴梁宋军大营里,赵匡胤正坐在主营帐里,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信是从后蜀传来的,说后蜀已命两万大军向兴元府进发,看样子是要袭扰宋军的后方。旁边的赵普走过来,道:“陛下,后蜀、南唐、南汉突然出兵,定是柴宗训搞的鬼。我们得尽快调整兵力,防备三国的进攻。”
赵匡胤放下密信,走到地图前,指尖落在“兴元府”的位置:“柴宗训这小子,倒有几分本事,能说动三国出兵。只是他太小看我大宋的兵力了——就算三国出兵,也未必能撼动我们的根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让人去镇州,告诉王彦升,让他尽快想办法,把韩通给我杀了——韩通是后周的老臣,有他在,镇州的后周旧部就不会安分。另外,再让人去洛阳,盯着符太后的动向,若是她有什么动作,立刻禀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