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惊变
符太后靠着软榻的引枕,听符琳说着御史台密报里的细节,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榻边叠放的明黄奏折。方才和范质议事时强撑的精神,此刻像被暖阁里的炭火烤化了般,一点点往下沉。她微微阖眼,想歇片刻,却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发紧,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
“姐姐,御史台说济州粮官的账册有两处对不上,我想着明日让人去户部调去年的粮赋记录……”符琳的声音还在耳边,符太后却忽然没了回应。她肩头猛地一颤,身子直直往软榻内侧倒去,搁在膝上的密报“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指尖的玉扳指滚到柴宗训脚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娘!”柴宗训最先反应过来,手里的政务清单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扑到软榻边紧紧攥住符太后的手。那只往日里总是温温软软的手,此刻竟有些发凉,指尖还在微微抽搐。他慌得声音都发颤,“娘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太医!快传太医!”
殿外的宫女太监闻声奔进来,见此情景也乱了分寸,有两个跌跌撞撞地往太医院跑,剩下的围在软榻边,却不敢上前。符琳捡密报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扑到榻边,另一只手抚上符太后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这热度比昨日更甚,竟像是要把人烧透一般。
“姐姐!姐姐你醒醒!”符琳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她想起方才议事时,符太后还强撑着说“民生最大”,怎么转眼就成了这般模样。她回头瞪着慌乱的宫女:“愣着干什么?把冰盆端来!再拿干净的帕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范质带着几位重臣匆匆赶来——方才他们还在宫外议事,听闻太后晕厥的消息,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整理便往宫里赶。入殿见软榻边的乱象,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范质上前一步,见符太后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不由得心头一沉,躬身道:“陛下,符将军,臣等听闻太后圣体违和,特来探望。太医可有消息?”
柴宗训攥着符太后的手,指节都泛了白,他回头看向范质,眼里满是无措:“太医还没来……范相,我娘她会不会有事?她早上还和我说,等济州的事了了,就带我去御花园看梅……”话没说完,眼泪便滚了下来。
符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乱——姐姐倒下了,宗训还小,这后周的担子,眼下得她先扛起来。她拭去眼角的泪,对范质道:“范相,劳烦你先稳住宫外的朝臣,就说太后只是偶感风寒,暂需静养,切勿外传消息,免得人心浮动。其余几位大人,还请先在偏殿等候,待太医诊完脉,咱们再议后续事宜。”
几位重臣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应下。他们知道此刻确实不宜扎堆在寝殿,范质又叮嘱了柴宗训几句“陛下莫慌,太后吉人天相”,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符琳和柴宗训守在软榻边。
软榻上的符太后,此刻正陷在一片混沌之中。耳边似乎有很多声音,有儿子的哭声,有妹妹的呼喊,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议论声,可她却睁不开眼,像是被裹在一团滚烫的浓雾里,连呼吸都觉得费力。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漫过四肢百骸,她忽然想起昨日夜里,自己辗转难眠时的念头——若是自己走了,宗训该怎么办?后周该怎么办?
她想抬手摸摸儿子的头,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眼前渐渐模糊,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榻边晃动,那身影穿着明黄的龙袍,像极了宗训,又像是小时候的自己。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气音:“儿子……儿子你在哪?”
柴宗训听到声音,立刻凑上前,把耳朵贴在她唇边:“娘,我在这!我一直在这!你别害怕!”
“我害怕……”符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害怕走了以后……没人打理朝政……更害怕后周就……”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般,眼前的身影瞬间散成一片白光。紧接着,她的四肢竟像是被线操控的木偶般,直直地抬了起来,僵硬地悬在半空,连手指都绷得笔直——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活人的柔软,竟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娘!”柴宗训吓得尖叫起来,他想把符太后的手按下去,可那手臂却硬得惊人,他怎么也掰不动。
符琳也惊得后退一步,她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情景,一时间竟忘了反应。殿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柴宗训的哭声和符太后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
就在这时,太医院院判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入殿见此情景,皆是大惊失色。院判连忙上前,伸手搭在符太后的腕上,指尖刚触到脉搏,脸色便愈发难看——那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是随时都会断了一般。他回头对身后的太医道:“快!把针具和急救的药材拿来!先施针稳住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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