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祥瑞携帝临郭府问反
暮春的洛阳,风里还带着几分料峭寒意。符祥瑞牵着柴宗训的手,一步步踏上郭府门前的青石板路。朱漆大门早已失去往日的威严,铜环上蒙着薄尘,门前值守的禁军见了太后与幼帝,忙单膝跪地行礼,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清晰。
柴宗训的小手还带着几分微凉,却紧紧攥着母亲的指尖。他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领口绣着精致的龙纹,步子迈得有些慢,目光却好奇地扫过郭府的院墙——从前他跟着世宗父皇来这里赴宴时,墙头上总爬着开得热闹的紫藤花,如今却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连一片嫩叶都少见。
“娘,”他忽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符祥瑞,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你的病好了吗?”
符祥瑞低头,见儿子的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眼底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倦意,心尖顿时软了几分。她抬手理了理柴宗训的衣领,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脖颈,轻声道:“好了,快好了。太医说再喝两副汤药,就能彻底大安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嗔怪:“倒是你,你的病呢?好了吗?”
柴宗训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符祥瑞轻轻按住了肩膀。“娘,我的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母亲的袖口,“就是……就是陪你的时候,总想着多待一会儿,没好好休息,才累着的。”
符祥瑞看着儿子躲闪的眼神,哪里会信。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因洛阳危机忧思过度病倒时,柴宗训几乎天天守在寝殿外,宫女们好几次来报,说小陛下不肯回东宫休息,非要等着她醒过来才肯吃饭。那会儿她病得昏昏沉沉,只当是孩子心性,如今病好了,才越想越心疼。
“听宫女姐姐说,她们好几次让你回东宫休息,你都不肯。”符祥瑞蹲下身,与柴宗训平视,语气放得更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跟娘说实话,为什么不听?是不是怕……怕娘像父皇那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符祥瑞的声音微微发颤。世宗柴荣病逝时,柴宗训才七岁,虽说那时他还小,可夜里偶尔还会梦到父皇,哭着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如今自己又病倒,这孩子心里怕是藏了不少恐惧,却不肯说出来。
柴宗训被说中心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娘,我怕……我怕我一回去,再来看你时,你就不在了。宫女姐姐说你在喝很苦的药,我想陪着你,你喝药的时候,我还能给你递块蜜饯。”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软糯,却字字戳在符祥瑞的心上。她伸手把柴宗训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眶也热了:“傻孩子,娘怎么会不在呢?娘还要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把后周的江山守好,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怀里的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只偶尔抽噎一下。符祥瑞等他情绪平复些,才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更慢了些。穿过前院时,她看到郭府的旧仆们都低着头站在廊下,神色惶恐,见了她也只敢匆匆行礼,不敢多言。
郭崇被关押在西跨院的书房里,门外守着两名禁军。见符祥瑞与柴宗训过来,禁军忙推开房门,躬身退到一旁。符祥瑞牵着柴宗训走进去,才发现书房里陈设依旧,只是书桌上的笔墨早已干涸,墙上挂着的《行军布阵图》也落了些灰尘。
郭崇穿着一身素色囚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看到符祥瑞与柴宗训,先是一愣,随即挣扎着站起身,膝盖刚要落地,就被符祥瑞抬手拦住了。
“郭将军不必多礼。”符祥瑞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如今你虽身陷囹圄,可宗训还在这儿,君臣之礼,终究是要守的。”
柴宗训站在母亲身边,看着眼前的郭崇,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怯意。他记得这个郭将军,从前父皇在世时,常带着他在演武场看郭将军练兵,那时的郭将军穿着亮甲,威风凛凛,与如今这般颓丧的模样判若两人。
郭崇的目光落在柴宗训身上,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地开口:“臣……参见陛下。”他的视线又转向符祥瑞,“参见太后。”
符祥瑞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块镇纸,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良久才缓缓开口:“郭将军,你跟着先帝征战多年,从邺都起兵到定都汴梁,哪一场硬仗没打过?先帝待你,虽不说如手足,却也算得上恩重如山——他临终前,还特意嘱咐我,说你是后周的柱石,让我务必重用你。”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郭崇,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可你告诉我,洛阳危机刚过,朝野还未安稳,你为何要反?”
郭崇听到“为何要反”四个字,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看着符祥瑞,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委屈:“太后!臣从未想过要反!臣对后周,对先帝,对陛下,忠心可鉴日月,怎么会做出谋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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