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雨，早已不是寻常“瓢泼”二字能形容的——像是苍穹破了道巨大的口子，天河之水倾盆而下，整座城市被裹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里，连空气都被泡得发沉。从叶天、小婉、灵灵驱车踏入厦门地界的那一刻起，豆大的雨珠就没歇过，起初还能勉强看清前方百米外的红绿灯，不过半个时辰，视线就被密集的雨线切割得支离破碎，连远处鼓浪屿标志性的红色屋顶都彻底隐在灰黑色的水雾中，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像被墨水晕开的污渍。
车子刚拐进环岛路，轮胎就开始在积水里打滑，发出“嗤啦”的摩擦声。叶天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拧成了疙瘩，雨刮器开到最快档位，橡胶刮片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却依旧赶不上雨水覆盖玻璃的速度——前一秒还能瞥见路边的椰子树，下一秒眼前就只剩一片白茫茫，像蒙了层湿透的纱布，整个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晃得人头晕目眩。
小婉坐在副驾，手指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腹都陷进了布料里。她侧头望着窗外，心脏跟着眼前的景象揪紧：原本宽敞平坦的环岛路，此刻已成了一条浑浊的“河流”，黄褐色的积水中漂浮着各种杂物，折断的树枝、翻倒的共享单车、被冲掉的广告牌碎片，顺着水流飞快地往下淌，偶尔还能看到一只湿透的流浪猫，在水中挣扎着抓住一根树枝，发出微弱的叫声。路边的椰子树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碗口粗的树干弯成了弓状，巨大的叶片在雨幕中剧烈摇晃，像是随时会被连根拔起；平日里供游客拍照休憩的观景台，此刻被淹没了大半，木质长椅只露出顶端的一角，在湍急的水流中孤零零地晃动，被漂浮的垃圾桶撞得“砰砰”作响，随时可能被卷走。
“这雨也太大了……比我们去年在湛江遇到的台风雨还猛！”灵灵坐在后座，小身子紧紧贴着车窗，冰凉的玻璃透过衣服传来寒意，她却顾不上冷，扒着窗户往外看——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淌，在窗上画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像无数条小蛇在爬。她话音刚落，车身突然猛地一震，像是碾过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叶天立刻踩下刹车，透过侧后视镜，只见一个篮球大小的石块从车底漂过，表面还缠着几根水草，被水流带着冲向远方，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小心点，现在水下什么都有，说不定连井盖都被冲开了。”叶天的声音有些凝重，他伸手打开车窗一条缝，冰冷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海水的咸涩，扑面而来的风更是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差点把车窗再吹开。他侧耳听了听，除了“哗哗”的雨声，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呼救声，混在风声里，微弱却清晰。
往前艰难行驶了约莫十分钟，车子彻底走不动了。前方的十字路口已成了一片名副其实的泽国，积水漫过了车轮大半，最深处甚至快到车门把手，黄褐色的水面上泛着油腻的泡沫，几辆抛锚的汽车歪歪扭扭地停在水中，有的车头朝下倾斜，显然已经开始下沉。车顶站着不少人，有的举着手机试图拍照求救，有的朝着远处的高地挥手，呼喊声在雨幕中扩散开来，却很快被更大的雨声淹没。
叶天尝试着挂挡往前开了几米，车轮在水中空转，溅起的水花打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线，车身却纹丝不动，反而有被水流往旁边推的趋势——再往前，就是更深的积水区，一旦车子熄火，很可能会被水流冲走。“不能再开了，再往前就危险了。”他果断熄火，解开安全带，转头对小婉和灵灵说，“前面两百米有个商场，我刚才看到二楼有个平台没被淹，我们去那里躲躲，等雨小一点，或者等救援过来。”
三人下车时，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瞬间浇透了衣服。冰凉的水流顺着头发往下淌，糊住了眼睛，连呼吸都带着雨水的寒意。叶天迅速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在灵灵身上——冲锋衣防水性好，至少能挡住一些雨水，他又伸手拉住小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小婉稍微安心了些。三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商场方向走，积水没过脚踝，很快又漫到小腿，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踩到水下的杂物。
小婉穿的高跟鞋不小心卡在了下水道篦子的缝隙里，她惊呼一声，身体往前倾斜，差点摔倒。叶天及时扶住她的腰，蹲下身，手指伸进浑浊的水里摸索——水很凉，还能摸到篦子上的铁锈，他小心翼翼地把鞋跟从缝隙里拔出来，此刻的鞋子早已灌满了泥水，沉甸甸的，走一步都能挤出不少水，鞋底的防滑纹也失去了作用，小婉只能紧紧抓着叶天的手，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灵灵紧紧抓着叶天的衣角，小身子在风雨中微微发抖，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周围：“叶大哥，你看那边的树！”顺着她指的方向，只见一棵有几十年树龄的老榕树，粗壮的枝桠被狂风拦腰折断，断裂处露出惨白的木质，巨大的树干斜斜地压在围墙上，树枝上还挂着被冲来的塑料袋、破旧的衣服，像一件破烂的披风，在风中摇晃着，随时可能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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