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森林,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参天古木光秃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墨色的天空,将本就稀疏的星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积雪掩盖了大部分的地面,但依然能看到裸露出的、黝黑冰冷的岩石和冻结的苔藓。空气冷得像是固态的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寒意,肺叶仿佛要被冻结。
独眼张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异常稳健,那根木棍仿佛是他的第三只眼睛,总能精准地避开积雪下的坑洼和盘结的树根。他几乎不靠视力,而是凭借着某种对山林气息和声音的奇异感知来引路。王建国紧紧跟着,一手拉着儿子,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后的砍柴刀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任何一丝动静。王清阳则异常安静,小脸被寒风冻得通红,但那双黑亮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格外专注,不断扫视着两侧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林影。
三人沉默地前行,只有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和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片原始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密集,光线也更加昏暗。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开来,仿佛整片森林都在沉默地注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王建国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莫名的焦躁和心悸感挥之不去。
“跟紧点,别掉队。”独眼张头也不回地低声警告,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异常清晰,“这地方…‘脏东西’多,最喜欢抓落单的。”
王建国心中一凛,将儿子的手攥得更紧。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的树木忽然变得稀疏起来,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竟然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没有完全封冻的河流!河水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近乎墨黑的颜色,即使在黑暗中,也隐隐反射出一种油腻的死寂光泽。河面大部分覆盖着灰白色的冰层,但某些河段却诡异地翻滚着黑色的浪花,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阴寒之气!
黑水河!
王建国的心脏猛地一缩!终于到了!
然而,靠近这黑水河,那种心悸和焦躁感陡然增强了数倍!他感到头晕目眩,耳朵里似乎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细碎的哭泣和低语声,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屏住呼吸!别听!别想!”独眼张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这河里的水汽…能乱人心神!”
王建国连忙照做,同时担忧地看向儿子。却见王清阳小脸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甚至微微蹙着眉,侧耳倾听着什么,然后对父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独眼张停下脚步,用木棍指向河对岸那片更加深邃、被浓重黑雾笼罩的山峦,声音干涩:“…孤坟…就在对岸…那片‘黑雾’最浓的地方…具体位置…老子也记不清了…一靠近…心口的旧伤就跟刀绞一样…”
他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似乎是用兽骨雕刻的、表面刻满符文的哨子,递给王建国:“这个…你们拿着。如果…如果找到地方,或者遇到…实在扛不住的危险,就用力吹响它…老子在这边…或许能听到…但能不能赶过去…就看天意了。”
他又郑重地指了指王建国怀里那枚青铜镜碎片:“记住!找到洞口,先别进去!用这个…照一照!”
王建国接过骨哨,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独眼张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
“去吧…沿着河往上游走…感觉…最冷、最心悸、最不想待的地方…大概就是了…”独眼张说完,便靠着一棵枯树坐了下来,仿佛耗尽了力气,那只独眼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再看他们。
王建国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们父子自己了。
他拉起儿子,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河腥味的空气,毅然踏上了黑水河岸边那滑腻冰冷的碎石滩。
一踏上河岸,那股诡异的心悸感和耳边的低语声瞬间放大了数倍!冰冷的寒意不再是来自体外,而是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顶着无形的阻力,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王清阳的小手也变得冰凉,但他依旧坚持着,甚至偶尔会拉一拉父亲的手,指引他避开某些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更浓恶意的河段或者岩石。
“爹…这边…”王清阳的声音有些微弱,指向河流上游一个方向,“…那边的‘哭声’…最集中…”
王建国毫不犹豫地跟着儿子指引的方向前进。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儿子的“眼睛”比任何指南针都可靠。
越往上游走,地势越发崎岖,黑色的河水变得更加湍急汹涌,浪花拍打在黑色的岩石上,发出如同冤魂哭泣般的呜咽声。两岸的树木也变得越来越怪异,很多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和焦黑状,仿佛被雷火劈过,又像是被什么阴毒的力量侵蚀过。
空气中的腥臭和腐败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王建国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景物似乎开始微微扭曲变形。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暂时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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