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褪尽时,蓝念安就拽着念莲跑到莲塘边。昨夜埋在泥里的莲子旁,不知何时冒出了颗圆滚滚的绿芽,芽尖裹着层嫩白,像刚睡醒的胖娃娃。“妹妹快看!”他蹲在塘边拍手,“它把红布蓝布都当成被子啦,裹得紧紧的才肯出来。”
念莲丫头挣开金凌的手,跌跌撞撞扑到塘边,小手在泥上拍得啪啪响:“芽……抱抱……”金凌笑着把她抱起来,指腹蹭过她沾泥的掌心:“等它长高了,就会给你结莲蓬当小帽子,像当年魏前辈给蓝先生编的那样。”
早饭桌上,蓝承宇正对着张旧乐谱出神。谱子是从聂家旧箱底翻出来的,边角已经泛黄,上面的音符旁画着小小的莲叶,像在跟着旋律轻轻晃。“这是蓝先生谱的《莲塘引》,”蓝思追给江念卿盛莲子羹,“据说当年魏前辈吹笛时总跑调,蓝先生就在谱子上画莲叶标换气的地方,叶尖朝上是吸气,叶尖朝下是呼气。”
蓝景仪凑过去看,忽然指着某页的批注笑:“聂老小子祖父记的——魏前辈嫌画莲叶太麻烦,偷偷把所有叶尖都改成了朝上,结果吹到一半憋红了脸,蓝先生当场罚他抄了三十遍《雅正集》,抄完的纸都用来给莲塘当肥料了。”满桌的人都笑起来,念莲丫头跟着拍手,把嘴里的莲子羹喷了蓝念安一脸。
午后的阳光热起来,蓝思追在塘边支起竹棚,棚顶覆着新采的莲叶,滤下来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会转的绿星星。蓝承宇抱着剑坐在棚下练剑谱,金凌站在旁边指点,偶尔抬手替他拂去落在纸上的莲叶碎——那动作轻得,像在呵护刚抽芽的莲苗。
“金凌叔叔,”蓝承宇忽然抬头,“江澄先生当年教你剑法时,也会在剑谱上画记号吗?”金凌愣了愣,从怀里摸出块旧帕子,帕角绣着朵小小的紫莲:“他会把要改的招式,用紫线绣在帕子上,说‘剑招记不住没关系,摸着这莲就想起了’。”
塘边的孩子们正忙着把莲叶串成项链。念莲的项链总散,蓝念安就把自己的木孔雀锦囊拆开,用线给她的莲叶打了个蝴蝶结。“这样就像并蒂莲啦,”他把项链戴在妹妹脖子上,阳光透过莲叶照在她胸前,映出片晃动的绿影,“等花开了,我再给你串朵真的。”
蓝景仪举着相机追拍,忽然发现竹棚的影子落在塘里,刚好把那株并蒂莲苗罩在中央。棚外的风一吹,影子跟着晃,像只大手在轻轻抚摸莲苗。“这得叫‘影护新莲’,”他对着镜头喃喃,“比‘弦音渡莲’多了层暖乎乎的意思。”
傍晚起了阵急雨,众人都跑到廊下看雨打莲塘。新抽的莲叶被雨打得噼啪响,却把叶底的嫩芽护得严严实实。江念卿忽然指着某片莲叶笑:“你看那叶底藏着只小蜗牛,正抱着芽尖躲雨呢,像不像当年魏前辈躲在蓝先生身后避狗的样子?”
蓝思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雨珠顺着莲叶滚落,刚好落在蜗牛壳上,溅起的小水花让蜗牛缩了缩脖子。“聂家的手稿里写过,”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莲叶银镯,“魏前辈总说蓝先生是他的‘避雨莲叶’,后来蓝先生就给两人的玉佩都刻了莲叶纹,说‘叶叶相覆,雨打不着’。”
晚饭时,念莲丫头抱着片莲叶不肯放,莲心的苦气混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倒成了种特别的甜。蓝念安抢过莲叶要帮她摘莲心,却被她死死抱住:“甜……妹妹的……”江念卿笑着掰开她的小手,取出莲心放进自己嘴里:“是甜的,因为妹妹的心意裹在里面呢,就像莲塘里的水,看着清,其实藏着好多人的暖。”
夜深时,雨停了,塘边的泥地里冒出更多新芽。蓝思追提着灯笼陪江念卿散步,灯光落在叶底,照亮了藏在那里的露珠,每颗都映着片小小的星空。“你看,”江念卿忽然停住脚步,指着株芽苗,“它的根须在泥里缠在一起呢,像孩子们手拉手的样子。”
蓝思追低头望去,果然见几株芽苗的根须在水下交缠,像在悄悄传递着什么。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呼吸声,念莲丫头的小呼噜混着蓝念安的梦话,温柔得像雨打莲叶的余响。
风掠过塘面,带着新泥的腥气和莲芽的甜,像是在说:
叶会护着芽,雨会润着泥,而那些藏在叶底的暖,会像春天藏在土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掌心,长出新的期盼。
江念卿抬头时,看见蓝思追正对着灯笼里的烛火笑,眼里的光,像极了旧谱上那些跟着旋律摇晃的莲叶,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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