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耐烦,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对陌生美丽女性惯有的惊艳或好奇。
只有一种……纯粹的、被打断后的些许怔忡,以及,在确认画稿只是被书角蹭到、并无大碍后,迅速化开的、如同春日溪水般温和的笑意。
“没关系,没砸到你就好。”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焦躁的魔力。
他小心地拿起那本“罪魁祸首”的厚书,轻轻拂去画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对季云瑶笑了笑,眼角微微下弯,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画稿没事,别在意。”
那一刻,季云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法忽视地,撞了一下。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习惯了周旋于各种复杂的眼神和心思之中,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心防。
可祁月白的反应,如此自然,如此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和目的性,像一股清泉,猝不及防地冲刷过她布满尘埃和裂痕的心墙。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石墨的味道,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简单,却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
她站在原地,有几秒钟的失语。准备好的、用于应对各种情况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他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她那些引以为傲的洞察和算计,似乎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我……”她罕见地词穷,最终只是微微颔首,重复了一句,“真的很抱歉。”
“真的没事。”祁月白好脾气地摇摇头,似乎觉得她的郑重其事有些可爱,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图书馆的书架年纪大了,地毯也不平,经常有人绊到。”
他甚至还替她找好了理由。
季云瑶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指尖触碰着微凉的茶杯壁,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的目光,不再刻意回避,而是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再次落回到祁月白身上。
他已经重新投入了创作,微微歪着头,时而凝神勾勒,时而快速涂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阳光勾勒出他纤细的睫毛和柔和的下颌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而专注的气场。
季云瑶死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却质地坚硬的石子。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是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持续扩散的涟漪。
一种久违的、陌生的情绪,在她冰封的情感废墟下,悄然萌动。
那不是爱,至少现在还不是。
那更像是一种……好奇,一种被纯粹的美好所吸引的本能,一种在无边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对远处一盏孤灯产生的、近乎贪婪的向往。
她甚至荒谬地想:如果……如果早一点遇到这样的人,她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警惕心再次抬头: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陷阱?一种更高明的、针对她如今心境的伪装?
想爱,不敢爱。渴望靠近,又恐惧灼伤。
她那颗早已宣告死亡的“恋爱脑”,似乎在这极致的矛盾拉扯中,顽强地冒出了一点嫩芽,带着怯生生的试探和巨大的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季云瑶依旧按时去图书馆,依旧坐在老位置。
但她不再只是放空,而是会带上一本自己真正想看的书(虽然常常半天翻不了一页),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角落。
她发现祁月白似乎有固定的作息,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雷打不动。
她发现他喜欢喝图书馆提供的免费柠檬水。
她发现他画到投入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轻快。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像一块块拼图,在她脑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却让她莫名安心的形象。
一次,祁月白起身去续杯柠檬水,回来时,目光无意中与一直“偷看”他的季云瑶撞了个正着。
季云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伪装成巧合。
但祁月白却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对她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温暖几分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自然地坐回位置,继续画画。
没有搭讪,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善意表达。
就是这样一个笑容,一个点头,让季云瑶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
胸腔里那颗冷硬的心脏,似乎又被那无形的暖风,吹拂了一下。
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全然是她经历过的那个样子?
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种人,他们的世界简单到只剩下热爱,他们的眼神干净到容不下阴谋?
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她内心荒芜的土壤上。
虽然微弱,却蕴含着打破她所有既定认知的巨大能量。
这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莫名的心动,会如何发展?
季云瑶会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吗?
而祁月白,这个看似简单的漫画家,他的世界真的如表面那般纯净吗?
他的出现,对于历经黑暗的季云瑶来说,究竟是救赎的曙光,还是另一场更致命陷阱的开端?
平静的图书馆一角,暗流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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