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季云瑶看着手机屏幕上收到的地址信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文创园区,不算偏远,但环境相对安静。
这符合她对一个漫画家工作室的想象。
她没有立刻准备,而是先花了点时间,通过有限的公开信息,再次确认了“月白”这个笔名下的作品风格。
——依旧是温暖治愈的日常系漫画,口碑很好,拥有一批忠实的读者,但作者本人极其低调,几乎从不露面,连公开的照片都很少。
这与她记忆中那个在图书馆角落里安静画画的少年形象,基本吻合。
但这并不能打消她根深蒂固的疑虑。
在经历了齐厌的伪善、斐衍的偏执、程耀阳的扭曲之后,她早已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人心。
表面的平静之下,往往暗流汹涌。
她需要一套合适的“伪装”。
第二天上午,季云瑶刻意起得很早。
她没有化妆,素着一张略显苍白疲惫的脸,戴上了一副略显呆板的黑框平光眼镜,将那双过于锐利、容易泄露情绪的眼睛遮挡了大半。
头发简单地扎成低马尾,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棉布连衣裙和一双普通的帆布鞋。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毕业、涉世未深、带着几分怯懦和内向的女学生。
她对着浴室里模糊的镜子看了看,镜中的形象与她平日里的冷艳或干练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低存在感”。她很满意。
按照地址,她乘坐公交车,辗转来到了那个文创园区。
园区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红砖墙上爬满了绿植,环境清幽,工作室大多隐匿在绿树丛中。
祁月白的工作室在一栋小楼的二层,门口没有任何醒目的标识,只有一块小小的、手写着“月白工作室”的木牌。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是椅子挪动的声音。
是祁月白他比季云瑶记忆中在图书馆见过的样子,似乎更瘦削一些,穿着宽松的灰色棉T恤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起床没多久。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完全陌生的“朴素”女孩,明显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你……你好,是来面试的吗?”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轻,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社恐属性。
“是的,祁先生你好,我叫季云。”季云瑶用了最简单的化名,微微低下头,声音也放得很轻,符合她此刻伪装的人设,“我看到了招聘启事。”
“哦,好,请进。”祁月白似乎松了口气,连忙把门拉开,侧身让她进来,动作有些局促。
季云瑶走进工作室,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工作室面积不大,但采光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然而,室内的景象却与窗外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简直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灾难现场。
靠墙立着巨大的书架,塞满了各种漫画、画册和参考资料,有些书堆得太高,摇摇欲坠。中间是几张并在一起的大工作台,上面铺满了画稿、数位板、各色画笔、颜料、橡皮屑,还有吃了一半的零食包装和几个空饮料瓶。墙角堆着成箱的打印纸和画材,几只懒洋洋的猫咪蜷缩在纸箱上打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松节油味和……一种独属于“宅”创作空间的、略显混乱却真实的生活气息。
这里没有商业化的精致,没有刻意营造的格调,只有一种沉浸于创作中的、不拘小节的随意和温暖。这种氛围,让习惯了各种虚伪面具和精致陷阱的季云瑶,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
“那个……地方有点乱,不好意思。”祁月白显然有些尴尬,手忙脚乱地想收拾一下沙发上的几本画册,给季云瑶腾个坐的地方,“你随便坐。”
季云瑶依言在沙发一角坐下,姿态拘谨,目光却快速地扫过工作台上散落的画稿。依旧是那种温暖细腻的画风,画面里是阳光下的街角咖啡馆,人物表情生动可爱。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祁月白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放在膝盖上,眼神游移,不太敢直视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始提问,问题简单得几乎有些……简陋:
“季……季小姐是吧?你之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吗?”
“没有,我刚毕业。”季云瑶低声回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青涩。
“哦……没关系。”祁月白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经验,“启事上写了,主要是打扫卫生,帮我准备点简单的吃的,还有就是……整理一下画稿和材料。”他顿了顿,特别强调了一句,声音更轻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画画的时候需要非常安静,不能被打扰。所以……希望你也能适应这种安静的环境。”
他说这话时,终于抬起眼看了季云瑶一下,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恳切,仿佛安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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