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陶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强撑着从东宫回到沈府。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絮上。
还未踏入府门,早已等候多时的周氏便带着几个婆子堵在了影壁后。
周氏一身素服,脸上却无多少悲戚,只有冰冷的厉色。她上下打量着沈月陶,见她面色苍白如纸,脖颈处覆着的轻纱下隐约透出骇人的青紫,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厉声呵斥:
“你还知道回来?你弟弟停灵在堂,尸骨未寒,你这做亲姐姐的不在灵前守着尽哀思,反倒拖着这副晦气身子到处乱窜!沈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沈月陶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根本无法辩解。
周氏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冷声道:“既然回来了,就给我去灵堂好好守着!月冕生前你未尽姐弟之情,死后这最后一点礼数,你若再敢怠慢,休怪我家法处置!”
为庶弟守灵侍奉,本是沈月陶身为亲姐应尽之责,周氏拿此说事,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沈月陶被两个婆子“搀扶”着,几乎是押送到了偏厅的灵堂。
白幡低垂,香烟缭绕,沈月冕那口薄棺停放在正中,空气中弥漫着纸钱和香烛混合的沉闷气味。
膝盖、小腿本就有伤,跪在棺椁旁的蒲团边,疼得冷汗直冒。
周氏就坐在不远处,冷眼盯着她,显然是要亲眼看着她受罪。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月陶只觉得六月的天和烧着的香烛也无暖意,眼前的人和白布在旋转,耳畔嗡嗡作响。
“太傅府林霁尘公子、林婉清小姐前来致奠!”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晕厥过去时,灵堂外突然传来管家高声的通传。
声音如同惊雷,让意识模糊的沈月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行礼。
此乃贵客!
两名丫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她从蒲团上搀扶起来。她双腿虚软,几乎全身重量都倚在了丫鬟身上,勉强站稳。
恍惚间,她看到一身素色长衫的林霁尘和同样衣着素净、面容姣好的林婉清走了进来。两人神情肃穆,上前焚香奠酒。
林霁尘的目光掠过灵柩,随后落在了几乎站立不稳的沈月陶身上。
看到她惨白的脸色、红肿未消的脸颊,以及脖颈处那即便覆着轻纱也掩不住的狰狞淤痕时,他清冷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沈月陶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耗尽。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林霁尘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微微抬起了手。
一旁的林婉清正依礼微微屈膝,眼角余光瞥见兄长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顿时一惊。
兄长向来清冷自持,不喜与人接触,更何况是在这等场合,她心中顿时升起几分警惕和不解。
另一边,沈月陶见到抬起的手,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让她猛地咬破了下唇,借着那点刺痛,硬生生将倒向林霁尘方向的身体竭力扭转向另一侧——那里站着的是沈家另一个前来帮忙的庶子沈月朗。
“呀!”林婉清轻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沈月陶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向了猝不及防的沈月朗怀中。
“长姐,长姐!”
沈月朗手忙脚乱地接住昏死过去的沈月陶,也是一脸愕然。自家这长姐,心比天高,同为庶出,几乎不对其他庶出有任何好脸色。
林霁尘怔住了,林婉清也怔住了。
她看得分明,沈月陶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分明是刻意避开了兄长的方向。那日对兄长,明明——算她识相。
再结合之前听闻沈月陶在此案中似乎出力不少、以及此刻她脸上颈间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林婉清心中原本的那点警惕和偏见,不由得消散了几分。
这沈月陶,似乎并非完全如传闻中那般不堪?至少,知礼,且识时务。
林霁尘收回微微抬起的手,面色依旧清冷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只是他的目光在沈月陶斜靠时露出那骇人的淤痕上多停留了一瞬。
周氏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语气带着虚假的歉意:“让林公子、林小姐见笑了。这孩子伤心过度,又身上带伤,实在是……”
林霁尘淡淡打断:“无妨,节哀。沈小姐身体不适,理应多休息。”声音清越,听不出情绪。
他与林婉清又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去。
灵堂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只剩下沈月陶昏迷不醒地倒在沈月朗怀里,脸色白得吓人。
周氏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却也不得不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抬回她院里去!晦气!”
大敛之日,天色未明,沈月陶便被杜鹃硬是从昏沉中唤醒。她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又被强行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喉咙依旧嘶哑,吞咽如同受刑。
心中不由苦笑,那些话本里的穿书女,哪个不是跪了三天三夜雪地还能活蹦乱跳、智斗反派?怎么到了她这里,不过是跟人打了一架,就如同去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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