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骤然冷了下去,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也随着太子冷脸降至冰点。连正在弹奏的杜行首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气压,琵琶声微妙地顿了一下。
沈月陶狠狠回瞪了一眼杜行首,她却施施然做了个敛衽的动作,向前微微躬身,“奴家献丑了!”
靠,被她彻底摆了一道。
若说女人最烦什么,就是明知是绿茶,还被绿茶坑了。一个风月场所的美女,怎会连男女都分不清,连对自己口出狂言的浪荡子都认不得。
她和沈月冕至少六七成相近。
沈月陶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头顶,呼气都粗重了不少,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愤怒和憋屈微微发红,死死攥紧了拳头。快要气炸了!
“黄兄,”林霁尘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显然察觉到了沈月陶情绪不对,故意解围。
“杜行首确实色艺双绝,琵琶技艺堪称一绝,引人倾慕亦是常情。只是……还需持心守正,君子好色而不淫,莫要太过失态了。”
果然,林霁尘这话声音虽不高,但在此时略显安静的画舫上,还是被附近几人听了去。
顿时,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月陶身上,都想看看这个能让清冷的林霁尘出言“规劝”的“少年”,是如何一副为美色所迷、面红耳赤、难以自持的窘态。
林婉清更是投来毫不掩饰的嫌弃目光,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而杜行首,则恰到好处地微微垂首,用团扇半掩面容,肩膀微颤,似是娇羞,又似是忍俊不禁,那模样分明在说:这样的愣头青她见得多了,不过是不愿落了面子。
那眼眸侧过扇面,再次轻轻扫过沈月陶的脸,赤果果的挑衅。那个角度,只有她能看到。
装,再装,再次狠狠戳在沈月陶的心口。
沈月陶气得浑身发抖,理智的那根弦眼看就要崩断,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撕开杜行首那伪善的面具——
就在她脚步刚要挪动的瞬间,一只温润而极其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林霁尘!
他看似是在安抚性地搀扶住“情绪激动”的“黄贤弟”,实则手指用力,如同铁钳般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不让她动弹分毫。
他微微侧头,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太子殿下在此!”
太子二字,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沈月陶即将爆发的怒火,只剩下透心的凉意和后怕。
她猛地回过神,是啊,太子还在这里!她刚才差点就……
她下意识地抬眸,正好撞入太子赵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对视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弃,几乎和那日马车里看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垃圾!废物!
沈月陶吓得一个激灵,身体本能地一抖。
林霁尘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按在她肩上的手更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似是提醒,又似是给她一点支撑。
沈月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她缓缓地、一点点地从林霁尘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向前一步,朝着太子和杜行首的方向,深深作揖,声音因努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紧绷沙哑:“是我失仪,惊扰殿下,唐突了行首,还请殿下、行首恕罪。”
她直起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沉醉于音乐后的激动难抑,继续道:“实在是……从未听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合奏,杜行首琵琶仙音,林小姐琴技超群,珠联璧合,令人心驰神摇,一时激奋难以自持,这才……这才失态。”
她顿了顿,急中生智,朗声吟诵:“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脑海里能用来形容赞美琵琶的诗句太少了!只能反应过来这几句。
席间众人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纷纷露出赞赏之色,觉得这“黄公子”虽略显毛躁,却也是个真性情的妙人,方才的举动倒显得情有可原,甚至颇有几分雅趣了。
一时之间,喝彩声、附和声响起,总算将刚才那尴尬紧张的气氛暂时遮掩了过去。
杜行首笑得如盛放的芍药,随即再次含笑敛衽:“公子是知音人。日后若得闲时,可来揽月楼小坐。”
周围人人都羡慕,唯有沈月陶知晓,这是战书。32岁的年纪,茶不过一个年岁才自己一半的小姑娘,还被耍得团团转。
任后面行酒、赏荷多么有趣,沈月陶都提不起兴致。
游湖结束,画舫靠岸,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沈月陶心中郁结难舒,正欲混入人流悄然离开,却见林霁尘站在下船之处送客。
她脚步微顿,终究还是走上前,垂眸低声道:“今日之事,多谢林公子,之前的事我们两清。”
林霁尘闻言一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本应是如此的,他却有种难说的遗憾。
一旁的林婉清见兄长这般怅然若失的模样,轻声道:“哥哥若是还想见这位黄公子,日后我们再下帖相邀便是。”
林霁尘望着沈月陶迅速没入人群的背影,苦笑摇头:“她怕是……再不想见我了。”
这世上,还有不喜兄长的人?这是林婉清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沈月陶低头疾行,怕被人认出,马车停得有些远。却被一人笑吟吟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正是太子近侍星闻。
“陶姐姐,”星闻眉眼弯弯,声音却压得极低,“我家殿下在等您。”
沈月陶心头一紧,面上顿时露出难色。
“这,这不太好吧!”
星闻仿佛看穿她的顾虑,凑近一步悄声道:“放心,黄郡君不与殿下同车。”
沈月陶内心叫苦不迭:我怕的是这个吗?我怕的是你家太子殿下直接扒了自己的皮!
她战战兢兢地跟着星闻来到一辆玄青帷幔的马车前,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踩着车凳爬了上去。
车厢内光线微暗,沈月陶看也没看清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抢先请罪:“臣女知错!臣女不该在居丧期间私自游湖,更不该言行无状,惊扰殿下!臣女日后定当恪守礼法,谨言慎行,再不敢了!”
她一口气说完,伏地不敢抬头,心跳如擂鼓。
然而车厢内一片寂静,预料中的冷斥并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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