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风像长了冰碴的爪子,从门缝窗隙里钻进来,在四叠半的狭小空间里肆意抓挠。煤油炉苟延残喘地吐着最后一点橘黄的火苗,杯水车薪,完全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阴冷。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剩饭和廉价煤油混杂的沉闷气味。黑泽光蜷缩在薄薄的被褥里,几乎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却依然觉得寒气一丝丝渗进骨头缝。他侧过脸,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看向房间另一头的角落。
小阵裹在那件已经洗得发硬、不太合身的厚棉袄里,像只离群的幼兽,独自蜷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只垫着薄薄一层旧报纸。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遮住了紧闭的眼睛。小小的身体在睡梦中似乎也在本能地对抗着寒冷,微微蜷缩着,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
黑泽光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那床同样单薄的被子,冷空气瞬间激得他一哆嗦。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走到角落那个摇摇欲坠的破碗柜前。里面孤零零地立着昨天买回来的那瓶牛奶,玻璃瓶壁冰凉。这是他用系统奖励里抠出来的钱,加上在工地扛包时省下的一个饭团钱,咬牙买下的“奢侈品”。小阵太瘦了,脸色总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手指细得像一折就断的枯枝。黑泽光翻遍了脑子里那些系统硬塞进来的育儿知识碎片,核心观点只有一个:牛奶,长身体的孩子需要牛奶。
他拿起牛奶瓶,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窜上来。得热一热。他瞥了一眼煤油炉,炉膛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余烬。添煤?所剩无几的煤块是预备着晚上最冷的时候保命用的。犹豫只在瞬间,黑泽光咬咬牙,还是拿出两块宝贵的煤块,小心地添进炉膛。火苗舔舐着新煤,挣扎着重新明亮了一些。他找出家里唯一一个有点豁口的小奶锅,倒了小半瓶牛奶进去,小心翼翼地架在炉火上。
小小的空间里,渐渐弥漫开牛奶被加热后特有的、淡淡的甜腥气味。这味道对黑泽光来说,本该是温暖和营养的象征,可当他端着那碗冒着丝丝白气的温牛奶,一步步走向蜷缩在角落的小阵时,心却莫名地悬了起来,像踩在即将融化的薄冰上。
“小阵?” 黑泽光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刻意的柔和,“天亮了,该起来了。”
蜷缩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黑泽光蹲下身,将温热的牛奶碗放在地上,离小阵蜷缩的身体大约一臂远的安全距离。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想轻轻碰碰小阵的肩膀。“小阵,醒醒,喝点牛奶,暖暖身子……”
指尖还未真正触及那件粗糙的棉袄布料,小阵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没有初醒的懵懂,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强烈抗拒的碧绿,如同被突然惊醒的狼崽,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危险地收缩。他的视线越过黑泽光,精准地钉在了那只散发着“白色恐怖”气息的牛奶碗上。
瞬间,小阵像被针扎到一样,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猛地向后一缩,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喉咙深处滚动起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咽,细瘦的脖颈上甚至绷起了青筋。那双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牛奶碗,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某种致命的毒药,浓烈的厌恶和警惕几乎化为实质。
黑泽光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又来了。
“小阵,听话,牛奶喝了长力气。” 黑泽光耐着性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具有说服力,像在安抚一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小兽。他指着碗,“你看,温的,不烫嘴。喝了就不冷了,还能长高……”
回应他的是小阵更加凶狠的低吼,以及一个明确无误的动作——他猛地抬起一只脚,带着十足十的抗拒和警告意味,重重踹在离他最近的那只空罐头盒上。铁皮罐子发出刺耳的“哐当”声,翻滚着撞到墙角才停下。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煤油炉火苗微弱的噼啪声。
黑泽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腾起的烦躁和无奈。他不能退缩,为了那该死的营养指标,更为了系统面板上小阵那岌岌可危的【体质:虚弱(营养不良)】状态。他往前挪了半步,一只手稳住地上的牛奶碗,另一只手再次尝试靠近。
“就喝一点点,好不好?爸爸保证,喝完……” 他试图去轻轻扶小阵的手臂。
就在黑泽光的手指即将碰到小阵胳膊的刹那——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小阵的反应快如闪电,根本不像一个四岁孩子该有的速度和力量。他的小手带着一股狠劲,不是推开,而是如同拍击一条毒蛇般,狠狠地向上一挥,精准地打在了黑泽光端着牛奶碗的那只手腕下方!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冲击而来!
黑泽光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骨头都被震了一下,整条手臂瞬间发麻。他完全控制不住那只豁口的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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