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被撕到了月底,数字像冰冷的铡刀悬在头顶。黑泽光坐在冰冷的地铺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将口袋里那几张被汗水浸得微潮、边缘磨损的钞票反复清点、摊开、又叠起。几张千円钞,一堆零散的硬币,在掌心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房租、水电、煤油、小阵上次打架留下的赔偿尾款……一个个沉重的名目在脑海里盘旋,像无形的巨石,将这点可怜的积蓄压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深蓝色的旧琴盒上。怜子抱着它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和那断断续续却无比珍贵的《小星星》旋律,是支撑他在这泥沼里挣扎的唯一慰藉。然而,音乐填不饱肚子。他再看向另外两个孩子:小谷(降谷零)最近个子窜得飞快,旧裤子已经短了一截,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踝,晚上睡觉总是不自觉地蜷缩着,像是觉得冷;小阵(黑泽阵)虽然沉默得像块冰,但上次废工厂事件留下的伤疤还在,脸色也总是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至于怜子自己,更是瘦弱得让人心疼,小脸只有巴掌大。
营养!这是横亘在眼前、比房租更迫切的难关。尤其是奶粉——阵抗拒牛奶,羊奶勉强会喝,怜子牛奶过敏,但羊奶却没事。小谷需要长身体,小阵需要恢复,小怜需要营养。系统微薄的日常奖励和那点可怜巴巴的打工钱,在昂贵的奶粉面前,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一张被揉得皱巴巴、塞进门缝的彩色广告单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弯腰捡起,展开。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大字印着:“城南‘丸福’超市!月末感恩大特惠!限时抢购!” 下面一行稍小的字,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疲惫的视线——“进口羊奶粉!临期特价!原价3800円/罐 → 现价 1999円!每人限购两罐!售完即止!”
1999円!限购两罐!
黑泽光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是原价的一半!如果能抢到两罐……四罐!这简直是天降甘霖!他几乎能看到小谷喝下热羊奶后满足的笑容,怜子不再抗拒地小口啜饮,甚至小阵那冰冷的绿眸里,或许能少一分戾气?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冻土上,被这张廉价的广告单瞬间点燃!烧灼着他疲惫的神经!
清晨五点,天色依旧漆黑如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的街道。黑泽光裹紧那件最厚实(也最破旧)的外套,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的破自行车,如同奔赴战场的士兵,顶着刺骨的寒风,朝着城南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艰涩的呻吟。他必须赶在超市开门前到达,占据有利地形!这关乎孩子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口粮”!
当他气喘吁吁、浑身冻得几乎麻木地赶到“丸福”超市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心头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超市那巨大的卷帘门前,早已不是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下,黑压压地聚集着一大群人!清一色的都是女性,中年主妇居多,也有几个白发苍苍但眼神锐利的老太太。她们穿着厚重的棉袄或羽绒服,裹着头巾,脸上带着一种如临大敌般的肃杀和志在必得的亢奋!她们或坐或站,有的自带小板凳,有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脚边放着巨大的、鼓鼓囊囊的购物袋或结实的帆布包。她们互相低声交谈着,交换着情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靠近的人,尤其是像黑泽光这样突兀出现的男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到极致的战前氛围,仿佛这不是超市入口,而是即将爆发争夺战的堑壕!
黑泽光推着破自行车,在这群目光如刀的“娘子军”中艰难地寻找着落脚点,感觉自己像一头误入狮群的羔羊。那些审视、警惕、甚至带着一丝鄙夷和排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喂!男人来凑什么热闹?” 一个涂着廉价口红、烫着爆炸卷的中年妇女斜睨着他,声音尖利。
“就是!特价奶粉是给娃娃吃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懂什么!” 另一个身材敦实、穿着花棉袄的大婶附和道,语气不善。
“挤什么挤?后面排队去!” 一个抱着巨大帆布袋的老太太用胳膊肘毫不客气地顶了他一下。
黑泽光脸上火辣辣的,只能低着头,推着车,在人群边缘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停下,把自行车锁在冰冷的栏杆上。他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他看了看手表,距离超市开门还有一个多小时。寒风无孔不入,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冻得他牙齿打颤,只能不停地跺着脚,搓着冻得通红、满是冻疮裂口的手。
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紧张的对峙中缓慢爬行。天色渐渐亮起,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暖意。超市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如同不断膨胀的蚁群,拥挤推搡,人声开始嘈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水、汗味和早餐食物残留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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