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的浪潮如同退潮般,缓慢而痛苦地从黑泽家的每一个角落撤离,留下的是满屋子的消毒水味、此起彼伏的虚弱咳嗽声,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寂静。
怜子和小谷度过了最危险的两天。怜子曾一度烧到40度,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咳得撕心裂肺,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呼吸窘迫。黑泽光几乎要崩溃,在系统刺耳的警报声中,他顶着自身也升高的体温和剧烈的咳嗽,彻夜不眠地守在怜子床边,用尽了一切物理降温的方法,一遍遍尝试喂药,用温毛巾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手脚。他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系统奖励的那点可怜的音乐鉴赏知识此刻毫无用处),笨拙地讲着记忆中模糊的童话故事,只求能稍微缓解女儿的痛苦。小谷虽然症状稍轻,但高烧带来的头痛和持续的咳嗽也让他虚弱不堪,懂事地强忍着不添麻烦,只是偶尔从房间里传出压抑的闷咳声。
黑泽光自己也未能幸免。高烧、浑身酸痛、剧烈的咳嗽和深深的乏力感几乎将他击垮。他感觉自己像一架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疼痛。但父亲的责任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地勒着他,让他无法倒下。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在三个房间之间蹒跚挪动,量体温、喂药、煮清淡的米粥、换下被汗水浸透的衣物、喷洒消毒水……动作机械而缓慢,像一部随时会散架的老旧默片。
唯一被隔离在“安全区”的小阵,起初几天完全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他拒绝出来,甚至拒绝黑泽光送进去的食物,只让放在门口。黑泽光隔着门板,能听到里面烦躁的踱步声、东西被扔在地上的闷响,以及一种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小阵对疾病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和厌恶,这种无法掌控、黏腻的虚弱感,比任何看得见的敌人都更让他憎恨。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孤狼,焦躁不安地舔舐着无形的伤口,对门外病痛的气息充满了排斥。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门外的咳嗽声虽然依旧频繁,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感在减弱。黑泽光送进去的食物也开始被拿走。某天清晨,当黑泽光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熬粥时,小阵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银发少年站在门缝的阴影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可能是闷的,也可能是被传染的初期症状?),但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冰冷锐利。他扫了一眼客厅里一片狼藉的药瓶、温度计和散落的消毒湿巾,又看了看黑泽光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脸,以及他因为咳嗽而微微佝偻的背影。小阵抿了抿唇,没说话,但转身走回房间,片刻后,他端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放进了厨房的水槽。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主动踏出自己的“隔离区”。
这个微小的举动,像一缕微光,刺破了笼罩在黑泽家上空的厚重阴霾。黑泽光看着水槽里的空碗,又看了看小阵紧闭的房门,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混合着疲惫、欣慰和心酸的苦笑。他知道,最危险的高峰,似乎真的过去了。
社区医生(在系统提供的药物清单和远程指导下艰难预约到的)上门检查后,也给出了相对乐观的结论:怜子和小谷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肺部感染得到控制,目前处于恢复期,但仍需严格居家隔离至少一周,避免交叉感染和并发症。黑泽光自己也属于恢复期病人。
于是,黑泽家正式进入了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康复性隔离期。
最初的几天,气氛依旧沉闷。怜子和小谷虽然退烧了,但身体非常虚弱,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或者靠着枕头坐着,恹恹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咳嗽声是家里最主要的背景音。小阵则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房间,捣鼓他那些零件,偶尔会出来倒水或拿食物,但依旧沉默寡言,眼神警惕地扫过两个“病号”的房间,像在确认威胁是否解除。
黑泽光自己的身体也像被掏空了一样,稍微活动就气喘吁吁。他强打精神,变着花样做一些清淡但营养的流食和易消化的点心——蔬菜肉末粥、蒸蛋羹、牛奶炖苹果、甚至尝试着用有限的材料做了些软糯的小米糕。食物的香气,终于一点点驱散了屋子里浓重的药味。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穿透云层,将几缕温暖的光线投射进客厅。怜子裹着小毯子,坐在靠窗的旧沙发上,抱着她的小提琴盒子,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精神好了很多。小谷也坐在旁边,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趣味数学谜题》,深紫色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虽然看一会儿书就会忍不住咳嗽几声。小阵破天荒地没有关在房间里,而是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面前摊着一堆从旧闹钟里拆出来的齿轮和发条,手指灵活地摆弄着,似乎在尝试重新组装。虽然依旧离怜子和小谷远远的,但至少同处一室了。
黑泽光看着这难得“和谐”的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正在厨房尝试用剩下的糯米粉和红豆沙做点简单的日式草莓大福(一种麻糬点心),想让孩子们换换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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