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三丁目的“光之家”便利店已经平稳运行了大半年。靠着系统赋予的充沛精力、小谷这个早慧得不像话的帮手,以及妃英理那顿“开业暴击”后被迫点满的法律合规意识,小店在社区站稳了脚跟。虽然利润微薄,但胜在稳定,足够支撑这个四口之家的基本开销和怜子的音乐课费用。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一股名为“黑泽阵”的寒流,正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冲击着这个家脆弱的堤岸。
十三岁的黑泽阵,如同一柄出鞘越来越频繁、锋芒越来越盛的妖刀。他身形抽高,比同龄人更加挺拔劲瘦,那头淡金色的短发如同冰冷的金属丝,在阳光下泛着生人勿近的光泽。那双遗传自血脉的墨绿色眼眸,沉淀得愈发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孩童的懵懂或少年的叛逆,而是某种近乎实质化的、对规则与束缚的漠然,以及对力量近乎本能的渴望与掌控欲。
学校成了他展现这种“漠然”和“掌控欲”的主要战场。
“黑泽先生,请您务必再来学校一趟!”
电话那头,教导主任田中先生的声音疲惫而无奈,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这已经是黑泽光这个月第三次接到类似的电话了。每一次,都伴随着一份内容大同小异、措辞却一次比一次严厉的“学生行为警告通知单”。
黑泽光放下手中正在清点的货单,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便利店里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却丝毫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对着话筒,声音干涩:“田中主任,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田中主任的音调陡然拔高,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黑泽阵同学!他在午休时间,把三年级A班的佐藤龙也和他的两个跟班,堵在了教学楼后面的工具间里!”
黑泽光的心猛地一沉。佐藤龙也?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霸王,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和高年级的身份,经常欺负低年级学生。小谷有一次回家,胳膊上带着淤青,虽然轻描淡写地说是不小心撞的,但黑泽光追问下才隐约透露和佐藤有关。当时阵就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冷得像结冰的湖面。
“然后呢?”黑泽光的声音有些发紧。
“然后?!”田中主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等老师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佐藤龙也鼻梁骨骨折,满脸是血!他的一个跟班手臂脱臼,另一个吓得尿了裤子!工具间里一片狼藉!扫帚拖把断了好几根!而你的儿子,黑泽阵,”主任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他就站在中间,衣服都没怎么乱!手里还拎着半截断裂的拖把杆!问他为什么打人,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黑泽光沉默着,喉头发苦。他几乎能想象出阵当时的样子和语气。
“‘他们吵到我了。’”田中主任模仿着那种毫无起伏、冰冷刺骨的语调,“‘而且,他们弄脏了我的鞋。’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人家在他午休看书的地方打闹,不小心把水溅到了他鞋子上一点点!他就把人打成那样!黑泽先生,这不是打架!这是单方面的、蓄意的、极其暴力的伤害!性质极其恶劣!学校正在考虑是否要报警处理!或者至少,给予黑泽阵同学开除学籍的处分!”
“开除?!”黑泽光失声惊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阵才十三岁!如果被开除……他不敢想象这孩子会滑向哪里!那片他隐约窥见、却极力回避的黑暗深渊,仿佛瞬间张开了巨口。
“田中主任!请……请先别冲动!”黑泽光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我马上过去!我立刻到学校!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管教他!求您了!”
挂断电话,黑泽光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便利店里温暖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让他呼吸困难。他撑着收银台,大口喘息,后脑那个早已愈合的旧伤疤,此刻又隐隐作痛起来,提醒着他那个废弃工厂的夜晚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爸爸?”小谷担忧的声音传来。他刚放学回来,书包还没放下,就看到了父亲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谷……”黑泽光看着儿子紫灰色眼眸里的关切,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你看会儿店,爸爸……要去学校一趟。你大哥他……又闯祸了。”
小谷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抿紧了嘴唇,没有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爸爸你去吧,店里有我和怜子。”
黑泽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单薄的肩膀承担了太多不该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他脱下工作服,甚至没心思换下沾着油污的T恤,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店门。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通往米花中学的路,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黑泽阵靠墙站着,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身上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沾了几点极其细微、已经干涸的暗红色印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看似随意,却像一张绷紧的弓,充满了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张力。他对面,坐着脸色铁青的田中主任,以及鼻梁上贴着厚厚纱布、眼角乌青、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和怨恨的佐藤龙也。佐藤的父母也在,那位穿着昂贵套装的佐藤夫人正用尖利的声音控诉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黑泽阵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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