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勉强给这个略显陈旧的社区活动中心带来几分暖意。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点心的甜腻气味和孩子们喧闹的声浪。这里是“春日町社区联谊会”,一个旨在促进邻里关系、给孩子们提供娱乐的寻常活动。对于黑泽光来说,这里最大的吸引力是“免费”和“离家近”。
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工装裤和一件还算干净的棉T恤,坐在折叠塑料凳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身边,已经十二岁的小怜安静地坐着,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像被磁石吸引般,牢牢盯着活动中心角落里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
钢琴很旧了,漆面有些斑驳,键盘的象牙贴片也缺损了几块,但在小怜眼中,它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模拟着无声的旋律。
黑泽光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又欣慰的暖流。距离他从那场毁灭性的火灾废墟旁近乎“捡”到这个失去一切、几乎失语的小女孩,已经过去八年了。八年时光,足以让一个惊恐万分的四岁幼童,成长为如今这个文静内向、却在音乐上展现出惊人天赋的少女。
这八年,是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奶爸,带着三个性格迥异、没一个省心的孩子,在东京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里艰难求生的八年。银发狼崽一样凶狠早熟的长子阵,混血倔强、自尊心极强的次子谷,还有这个敏感脆弱、将全部心灵寄托于音乐的女儿怜。
生活的压力从未减轻。即使他靠着那个该死的“奶爸成就系统”完成各种任务,获得了诸如“基础格斗术”、“初级驾驶”、“日语精通(进阶)”、“耐揍体质(小幅提升)”等乱七八糟的奖励,以及时不时发放的微薄生活费,养活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并支付他们的学费,依旧让他捉襟见肘。他同时打着三份零工——清晨送报,白天在建筑工地搬砖,晚上去居酒屋洗盘子。睡眠成了奢侈品,岁月的风霜似乎也格外眷顾他这张本该更年轻的脸——虽然系统偶尔奖励的“身体素质微幅强化”让他还能撑得住,但疲惫是刻在骨子里的。
尤其是最近,小怜的音乐老师,一位和蔼但同样不富裕的老先生,多次找黑泽光恳谈。他激动地描述着小怜拥有如何罕见的“绝对音感”,如何惊人的乐感和学习速度,断言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未来的音乐巨星。但紧接着,话题就会转到现实:“黑泽先生,怜子的天赋需要系统的培养,需要更好的乐器,需要更专业的指导!至少……至少需要一架属于她自己的钢琴,哪怕是最便宜的二手货,总不能一直只在音乐教室练习那短短的一小时……”
钢琴?黑泽光光是听到这个词,胃就开始抽搐。哪怕是最便宜的二手钢琴,那价格对他而言也近乎天文数字。更别提后续高昂的课时费、教材费、参加比赛的费用……他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钱夹,那里装着这个星期仅剩的生活费,扣除房租水电,剩下的只够买最便宜的豆芽菜和打折面包度过接下来几天。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嘴角。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令人沮丧的念头。至少今天是免费的,至少小怜看起来很开心能听到那些业余孩子们的表演——即使在他这个乐盲听来都磕磕绊绊,荒腔走板。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在用力吹奏口琴,声音刺耳;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合唱童谣,跑调跑得南辕北辙;还有个孩子表演快板,节奏乱得一塌糊涂。台下的大人们依旧报以鼓励的掌声,孩子们则嘻嘻哈哈,心思早飞到了待会儿的点心时间。
小怜却听得很认真,眉头偶尔会因为特别不和谐的音符而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纯粹的、对“声音”本身的关注。
活动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阿姨热情地呼吁:“接下来是自由表演时间哦!有没有哪位小朋友想上台来表演一个节目呀?唱歌、跳舞、讲故事都可以哦!”
台下孩子们互相推搡,嘻嘻哈哈,却没人主动上前。场面一时有些冷场。
黑泽光注意到身边的小怜,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攥紧了衣角,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渴望,却又被巨大的怯懦压了下去。她偷偷看了一眼爸爸,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黑泽光的心被揪了一下。他知道女儿有多热爱音乐,多渴望触碰那架钢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瘦弱的肩膀,用他自认为最温和的声音低声道:“怜,想试试吗?去弹点什么吧。没关系的,大家都会给你鼓掌。”虽然他心里想的是:反正已经这么糟糕了,再糟糕点也没差,只要女儿高兴。
小怜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声嗫嚅:“可是……爸爸,我……”
“去吧,”黑泽光推了推她的背,语气坚定了一些,“就当是练习了。爸爸在这儿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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