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和无力感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攥紧了手中那摞象征着危险和背离的纸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猛地转身,回到事务所门口。他没有再试图去寻找,而是就站在屋檐下,站在倾盆大雨之前,当着跟下来的谷的面,做出了一个决绝的、不容置疑的动作——
他双手抓住那本笔记本和那些珍贵的、不知阵从何种渠道辛苦弄来的精密图纸,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扯!
“刺啦——!”
纸张撕裂的尖锐声音,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哗哗的雨声!一页,两页……他疯狂地撕扯着,将那些印着冰冷武器、写着死亡数据的纸页撕成碎片,撕成无法辨认的条状,仿佛要将其中蕴含的邪恶和诱惑也一并彻底毁灭!
“不准碰!!”他一边撕,一边对着大雨怒吼,声音因为激动和雨水而变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如同烙铁般滚烫的决绝,“听见没有!黑泽家!不准碰这些东西!!”
谷站在门口,看着父亲如同疯魔般撕扯着那些纸张,看着那些代表着大哥危险执念的碎片在父亲手中化为乌有,看着雨水和纸屑混杂在一起,狼狈地落在地上,被浑浊的积水浸透、冲走。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对父亲如此决绝态度的震撼,有看到那些危险东西被销毁的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悲哀。为这个家,为那条似乎无法挽回的歧路。
“谁也不准!!”黑泽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嘶哑的哭腔,那是愤怒到极致也是心痛到极致的表现,“不准沾那东西!不准沾不该沾的血——!!!”
最后一声怒吼,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伴随着最后一张图纸被彻底撕碎扬撒出去的动作。碎片如同苍白的蝴蝶,在雨水中挣扎了一下,便无力地坠落。
他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站在一片狼藉的纸屑和雨水中,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如同燃烧后的灰烬,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坚决。
这条线,必须划下!没有任何模糊的余地!这是他作为父亲,最后、也是最硬的底线!
雨,依旧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街道尽头的雨幕中,缓缓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阵。
他去而复返。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衣服,银发被雨水彻底打湿,紧贴着脸颊和脖颈,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一步一步地走回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抑到极点的低气压。那双碧绿的眼眸,在雨水中显得更加幽深冰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看向站在屋檐下、刚刚完成了一场激烈“仪式”的父亲,以及父亲脚下那片被雨水泡烂的纸屑。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碎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心疼,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被撕毁的只是一堆废纸,与他毫无关系。
但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内心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那是一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汹涌的暗流。
他走到屋檐下,停在黑泽光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角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他没有看谷,只是看着父亲。
父子二人,一个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眼神决绝,一个沉默伫立雨水淋漓面无表情,在哗哗的雨声中无声对峙着。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黑泽光喘着气,死死盯着儿子,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悔意、一丝动摇,哪怕是一丝愤怒也好!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驳和争吵都更让黑泽光感到心寒和无力。
“……听到没有?”黑泽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重复着那句禁令,仿佛要将其镌刻进对方的骨髓里,“不准……再碰。”
阵的目光,终于从父亲脸上,缓缓移到了地上那摊狼藉的纸屑上。他看了几秒钟。
然后,极其缓慢地,他抬起了眼帘,重新看向黑泽光。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淀了下去,凝固成了更坚硬的冰。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眨了一下眼睛。
仿佛默认,又仿佛……一种无声的、更加决绝的告别。
然后,他绕过父亲和弟弟,一言不发地,再次走向通往阁楼的楼梯。湿透的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水印,每一步都沉重而冰冷。
他没有回头。
黑泽光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踉跄了一下,靠在了门框上。
谷上前一步,扶住了父亲的手臂,他能感受到父亲身体的颤抖。他看着地上那片被雨水和父亲怒火共同摧毁的“邪恶”,又看了看大哥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雷霆之怒和决绝姿态,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和安全感,至少这个家还有底线,还有不容践踏的原则。但大哥那彻底冰封的沉默和离去的背影,又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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