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秋庭怜子在风间沙龙的成功演出以及所带来的潜在机遇,像一缕微弱却珍贵的阳光,短暂地照亮了黑泽家压抑的日常生活。藤本大师兴奋地转达着沙龙上那些重量级人物对怜子的赞誉,以及风间夫人毫不掩饰的欣赏,言语间充满了对弟子未来的无限憧憬。怜子本人也沉浸在艺术得到认可的喜悦和兴奋中,练琴时似乎都多了几分底气,连带着家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氛都仿佛缓和了些许。
然而,这缕阳光很快便被新的乌云所笼罩——风间千鹤夫人发来了新的邀请,这一次,是更为正式、规格更高的晚宴,地点依旧在目黑区那座显赫的风间府邸。邀请函上明确写着,希望“秋庭怜子小姐及其监护人”一同出席。
“监护人”三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黑泽光的心上。
这意味着,他必须亲自陪同女儿前往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并非因为怯场或社交恐惧——经营安保公司多年,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他早已练就了基本的社交能力。他的恐慌,源于一种深层的、无法逾越的鸿沟感。
那是东京顶尖的贵族沙龙晚宴!与他日常打交道的工地承包商、小企业主、甚至是一些需要安保服务的富裕家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里充斥着的是他无法想象的财富、世代积累的教养、以及一套他完全陌生的、繁复而苛刻的礼仪规则。
而他,黑泽光,一个靠着系统奖励和拼命工作勉强站稳脚跟的小安保公司老板,一个独自拉扯三个问题孩子、活得焦头烂额的中年男人,一个儿子可能混黑道、自己还看起来异常年轻的“怪胎”……他拿什么去融入那个世界?他该如何表现,才能不给女儿丢脸,不破坏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首先,也是最直观的难题——着装。
邀请函上标注了着装要求:Black Tie(黑色领结,即正式晚礼服)。
黑泽光看着那几个英文单词,感觉像在看天书。他唯一一套勉强称得上“正装”的行头,还是几年前为了撑门面买的廉价西装,早已过时且不合身,穿去那种场合,恐怕会直接成为全场笑柄。
“得去租一套……”黑泽光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对藤本大师无奈地说道。
藤本大师表示理解,并推荐了一家据说口碑不错的高级礼服租赁店。周末,黑泽光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踏进了那家位于银座繁华地段、装修奢华、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古龙水味道的店铺。
店员穿着笔挺的制服,态度礼貌却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黑泽光——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和略显疲惫的神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店员的笑容标准而疏离。
“我……需要租一套晚宴穿的……Black Tie。”黑泽光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好的,请跟我来。”店员引他来到礼服区。一排排熨烫得一丝不苟、面料昂贵的燕尾服、无尾礼服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散发着冷冰冰的光泽。
测量尺寸的过程让黑泽光浑身不自在。店员冰冷的皮尺在他身上来回比划,报出的数字和术语他完全听不懂,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摆布。
最终,根据他的尺寸,店员推荐了一套经典的黑色燕尾服,包括衬衫、马甲、领结、皮鞋一整套。
当他被推进试衣间,艰难地套上那身行头时,噩梦开始了。
租赁的礼服毕竟不是量身定制,总有一些不合身的地方。衬衫的领口似乎有点紧,勒得他喉咙发干。马甲束缚着他的胸腔,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最要命的是那件燕尾服外套,肩部似乎宽了一点点,袖长也稍嫌不足,后背的下摆有些许不服帖。虽然在外人看来可能还算过得去,但穿在黑泽光自己身上,每一处微小的不适都被无限放大。
他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感觉异常陌生和滑稽。笔挺的礼服试图将他包装成一个体面的绅士,但他眉宇间的风霜、眼神里的疲惫、以及那常年锻炼和紧张生活塑造出的、与养尊处优格格不入的结实体格,却无声地宣告着他的“不合时宜”。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强行塞进精美笼子的野狼,浑身别扭,每一个动作都担心会绷裂那看似华贵的布料。
“很合身,先生您穿起来非常精神。”店员公式化地恭维着。
黑泽光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滴血——这一套行头的租赁费用,几乎抵得上他公司一个小项目的利润了。为了女儿,他忍了。
晚宴当晚,黑泽光提前穿戴整齐。当他别扭地打着那个怎么弄都感觉歪了的领结,最后几乎是以系死扣的方式才勉强固定住它时,怜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穿上了一身新的、更为精致的浅蓝色晚礼服裙(藤本夫人再次帮忙挑选并赞助了部分费用),头发精心盘起,戴上了风间夫人送的那条钻石音符项链,整个人如同含苞待放的百合,清新脱俗,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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