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瑾瑜在熟悉的怀抱中醒来。
一睁眼,便撞进进忠含笑的眼眸里。
那笑容温润平和,眼底深处多日笼罩的阴霾与恍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深潭、却又隐隐透着坚毅的光芒,像是被暴雨洗刷过的青石,沉稳而内敛。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全然的放松和踏实。
“醒了?”声音清朗,再无半分前几日的滞涩。
瑾瑜望着他,心头的疑虑像被这晨光悄然融化的薄冰。
虽然昨夜他并未吐露实情,但此刻他眉宇间那份久违的舒展和眼底沉淀的沉稳,是做不得假的。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他确实只是被骤然的幸福冲击得有些恍惚,如今已然适应?
她抬手抚上他光洁的下颌,指尖感受着他肌肤下温热的脉动,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朝阳:“嗯。夫君今日……瞧着精神头十足。”
那点深藏的忧思,终究被眼前人实实在在的安然所取代,暂时搁置了。
进忠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眼底的笑意更深,也更沉:“有你在身边,日日都是好日子。”
自那夜枕畔惊雷般的了悟后,进忠的眼底便沉淀下一种深海般的静。
白日里在御前伺候,依旧是那个眉眼含笑、应答机敏、滴水不漏的御前红人,连最善察言观色的李玉也未曾窥见他心底的真意。
他比以往更沉默些,也更专注。
目光掠过养心殿内熟悉的金砖地面、蟠龙柱、明黄帷幔,都仿佛带上了一层审视的意味。
当值间隙,他常垂手侍立在殿门内侧的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状似恭谨,实则心神已沉入那场诡谲梦境的后半段,如抽丝剥茧般细细梳理。
梦境的碎片在意识深处翻腾:玫贵人储秀宫撕心裂肺的惨嚎,王钦抱出的那个血肉模糊、似人非人的“怪胎”……紧接着,便是莲心那张平日里低眉顺眼、此刻却浮着隐秘快意与孤注一掷的脸。
王钦那老阉狗,浑浊贪婪的眼珠死死黏在莲心刻意奉承的酒盏上,浑然不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娴妃和莲心为他量身打造的炼狱……然后,便是那癫狂失控的夜,秽乱宫闱的丑闻,王钦被堵着嘴、像条死狗般拖出宫门的结局……
画面最终定格在养心殿明晃晃的御案前。
梦里那个野心勃勃、双眼被权势烧得通红的“进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匍匐在地,用最谄媚的语调,迎接着李玉升任总管后空出的那个、他觊觎已久的副总管位置。
彼时梦中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与志得意满,此刻回想起来,却只让现实里的进忠感到一阵冰冷的、后知后觉的悚然。
那位置,是青云梯,亦是断头台!梦里他爬得越高,摔得便越惨,最终粉身碎骨……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袖袋深处瑾瑜今晨悄悄塞进来的一个小巧荷包,里面装着几颗提神醒脑的薄荷脑。
那微凉的气息仿佛顺着指尖渗入血脉,瞬间熨平了他心底因回忆而泛起的惊悸波澜。
伴君如伴虎。
这五个字,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皇帝此刻因他救驾之功、赐婚之荣所给予的恩宠,是烈火烹油,亦是悬顶利剑。他已是这深宫里的异类,一个娶了妻的太监,一个得了泼天恩宠的御前近侍。
风头太劲,便是取死之道。
梦里那个不知收敛、一心只想往上爬的“进忠”,便是前车之鉴!
御前总管?进忠在心底无声地嗤笑。
那位置,如今在他眼里,已非香饽饽,而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梦里他汲汲营营想取而代之的李玉,此刻反倒成了他眼中最稳妥的屏障。
李玉在御前资历深,性子沉稳圆融,有他在前面顶着皇帝的无常圣心,自己便能隐在他身后,少几分明枪暗箭。
自己已有救驾之功和赐婚的体面打底,只要安分守己,圣眷便不会轻易断绝。
再不知死活地往前冲,去争那风口浪尖上的御前总管,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会将瑾瑜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至于李玉……进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不远处正低声与皇帝回话的李玉。
那人侧脸线条温和,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清朗气质。
李玉对瑾瑜那份隐秘的、未曾宣之于口的关切与欣赏。
若在从前,进忠必会如鲠在喉,视其为心腹大患。
可如今,看透了李玉骨子里那份因读过几本书而生出的、近乎迂腐的“文人风骨”和“君子之道”,进忠反倒安心了。
只要自己一日是李玉的徒弟,只要自己一日不背叛他,只要瑾瑜一日是自己明媒正娶、得了圣旨恩准的妻子……李玉便绝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非但不会,以他那份清高自持的性子,只会将对瑾瑜的那点好感,转化为一种带着距离的照拂与回护。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多一个李玉这样身份的人,在暗处不动声色地护着瑾瑜,于他进忠而言,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意外之喜!
何乐而不为?
一个清晰的、带着冰冷笑意的谋算,在进忠心底迅速成型。
接下来的日子,进忠待李玉,悄然多了几分不着痕迹的亲近与周全。
李玉值夜时,进忠会“恰巧”路过,递上一碗温在食盒里的、瑾瑜亲手炖的润肺甜汤,说是自己媳妇孝敬师父的。
皇帝心情不佳、迁怒于人时,进忠也会在李玉进殿前,低声提点一两句御前刚发生的小事,助他避开锋芒。
李玉偶尔提及某本古籍,流露出寻而不得的遗憾,隔几日,进忠便会“无意间”从某个不起眼的旧书铺子里,“淘换”来一本品相尚可的旧抄本,恭敬地奉上。
这些举动细微而自然,如同春雨润物,不刻意,不谄媚,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落在李玉心坎上。
李玉起初有些意外,但看着进忠恭敬温顺、全无野心的眼神,再思及他新婚燕尔,或许是真想安稳度日,便也渐渐消了疑虑,只当是徒弟懂事孝顺。
那点因瑾瑜而产生的微妙情愫,也在这份“师徒情深”的表象下,被悄然压制,最终沉淀为一份更深的、对这对特殊夫妻的照拂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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