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死寂,唯有远处“寂灭之眼”星云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诡异引力。苏清语悬浮于破碎的维生舱残骸之中,玄袍破损,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然而,她眉心那点新生的、幽暗深邃的“墟之种”却顽强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与周遭虚无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死寂气息。
挡在她面前的,是那道自阴影裂痕中踏出的身影——墟语者。它周身笼罩在流动的扭曲光影中,看不清具体形貌,唯有那股仿佛沉淀了亿万载时光的冰冷与沧桑,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这片虚空。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段活着的古老禁忌。
“窃取墟力的蝼蚁……你,惊醒了吾。”
那沙哑古老的声音直接在意识中响起,不带丝毫情感,却让苏清语的神魂本能地战栗。这是位阶的绝对压制,是生命本质的差距。她毫不怀疑,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她这刚刚重塑的脆弱存在彻底湮灭。
但极致的恐惧,反而点燃了她冰裂眸子深处那簇不灭的火焰。她想起了星痕燃烧本源传递的信息,想起了“种子”面临的危机,想起了织暗者那亵渎的“涅盘”协议。
不能死在这里!
她强忍着神魂的刺痛,抬起眼眸,毫不退缩地迎向那片扭曲的光影,声音因虚弱而低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惊醒阁下,非我本意。然织暗者妄图以‘涅盘’亵渎墟力,献祭‘种子’,祸乱诸界。此事,阁下可知?”
她没有哀求,没有辩解,而是直接点明了核心矛盾,将问题的严重性抛了回去。这是一场心理博弈,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共同的“利益”或“禁忌”。
墟语者周身的光影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古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织暗蝼蚁,痴心妄想,终将自噬。墟之力,岂是凡俗可觊觎?”它并未否认知晓,语气中甚至带着对织暗者计划的不屑。“然,汝身负异种墟痕,强行涅盘,引动星云异动,其罪……亦不小。”
它的话印证了星痕的猜测,织暗者的计划它知晓,甚至可能乐见其成(或视为笑话),但苏清语这个意外变量,尤其是她身上那枚新生的、与众不同的“墟之种”,却真正引起了它的注意。
苏清语心中凛然,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但危机远未解除。她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或者说,证明自己与织暗者并非一路,甚至……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棋子”或“观察样本”。
“我之道,乃静墟噬道。非窃取,乃归于无,由无再生。”她缓缓开口,尝试阐述自身力量的本质,这并非炫耀,而是展现独特性与可控性,“织暗者之谋,逆天而行,必引灾劫。我欲阻之,非为救世,只为……斩断因果,护我所护。”
她的话语坦诚而直接,点明了自己的私心,也划清了与织暗者的界限。在这种古老存在面前,虚伪的崇高毫无意义。
墟语者的光影再次波动,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评估。良久,那古老的声音提出了第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汝之‘静墟’,源于何处?与那‘彼岸’源初,有何关联?”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触及了苏清语力量的根本,也隐隐指向了“彼岸”与“墟”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古老联系。
苏清语心神剧震,但面色不变。她略一沉吟,选择了部分坦诚:“源于彼岸覆灭之寂,融我自身道悟。与源初之关联……我亦在探寻。然,我非源初,我即静墟。”她承认了力量与彼岸的渊源,但强调了自身的独立性与蜕变,将问题巧妙地引向了未知的探索,而非确定的答案。
墟语者不置可否,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更显莫测:
“汝组织暗者,若成,墟力失衡,星云动荡,殃及无数,汝当如何?”
这是一个道德与因果的陷阱。阻止一场灾难,可能引发另一场灾难。考验的是她的格局与心性。
苏清语冰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织暗者种因,自当食果。我所行之事,但求问心无愧。若殃及无辜……其业力,我亦担之。”她没有虚伪地承诺拯救所有人,而是坦然承认可能带来的后果,并表达了承担责任的决心。这种近乎冷酷的坦诚,反而显得更加真实。
墟语者光影中的波动似乎平缓了一些。它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诡异的一个:
“若予汝一线生机,前往星云核心,汝……可见‘墟’之真容?亦或,只见自身执念?”
这个问题超越了简单的力量或道德,直指道心与认知的本质。是去见证真理,还是仅仅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苏清语沉默了。她看着眉心那点幽暗的“墟之种”,感受着体内与这片虚无星云隐隐产生的共鸣,最终,她抬起了头,目光穿透墟语者的光影,仿佛望向了那星云的最深处:
“我见我所见,我证我所证。墟之真容,或许本就是万千执念与虚无的交汇。我的路,我自己走。”
没有承诺,没有保证,只有一往无前的道心。
虚空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墟语者周身的光影缓缓收敛,那古老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它没有说苏清语通过了考验,也没有给予任何承诺。
只是,那道阴影裂痕,缓缓转向,指向了“寂灭之眼”星云核心的方向。
然后,墟语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只留下那句古老的话语在苏清语意识中最后的回响:
“路,已指。尽头为何……且看汝之造化。”
压迫感消失,苏清语猛地松了口气,几乎虚脱。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并且获得了一个近乎默许的“机会”。但前路,注定比面对墟语者更加凶险。
她看了一眼墟语者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那深邃恐怖的星云核心,冰裂的眸子中,那簇幽暗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没有犹豫,她运转起那枚新生的“墟之种”,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毅然决然地朝着星云核心,朝着那场即将决定无数命运的风暴中心,疾驰而去。
陌火试心,三问过关。
静墟之路,直指墟核。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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