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粘稠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黑岩谷地残破的寨墙之上。断裂的黑铁木尖刺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焦黑的土地混杂着暗红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草药苦涩混合的复杂气味。
营地中心,那座曾为萧玄遮风挡雨、如今已化为巨大深坑旁废墟的木屋原址附近,临时搭建起一座更为坚固的石屋。屋内,火石坑散发着稳定的暖意,却驱不散弥漫的沉重与哀伤。
石床上,萧玄静静地躺着。他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悠长。裸露的上半身缠满了浸透药汁的绷带,掩盖了下面纵横交错的、如同破碎瓷器般的恐怖裂痕。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绷带下渗出的点点殷红。
柳月心坐在床边,红肿的双眼布满血丝,手中温热的湿布一遍遍轻柔地擦拭着儿子额角渗出的虚汗。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的是易碎的琉璃。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粗糙的兽皮被褥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萧战天站在床边,如同沉默的山岳。他高大的身影在火石光芒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石床。那张刚毅如岩石的脸庞,此刻刻满了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的目光落在儿子苍白的面容和缠满绷带的胸膛上,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灼烫。尤其是萧玄双臂上,即使隔着绷带,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两道黯淡却依旧顽强存在的暗金纹路所散发出的微弱灼热。这纹路,是荣耀,更是枷锁——萧玄体内那股因绝境爆发而重创自身的洪荒伟力,如同狂暴的岩浆,虽被强行压制下去,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更隐隐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顽固地阻碍着斗之气旋的修复与壮大。
族中几位最年长、见识最广的族老围在石床边,轮流为萧玄诊脉、探查伤势。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眉头紧锁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大长老萧远山缓缓收回枯瘦的手指,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打破了死寂:“族长…玄少爷他…外伤虽重,以我族秘药和玄少爷自身的血脉生机,假以时日,并非不能痊愈。只是…”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奈和痛惜:“那股爆发而出的力量太过霸道,反噬己身…其体内经脉多处碎裂,斗之气旋更是…近乎崩毁!更棘手的是,那股力量本身虽沉寂,却形成了一种…一种难以撼动的‘锁’,死死禁锢着气旋核心!强行吸纳的天地能量,十之八九都被这‘锁’吞噬或排斥…斗气修为…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残酷的结论——萧玄的斗气修为,很可能就此停滞不前,甚至…倒退!这对一个刚刚展现惊世天赋、被全族寄予厚望的少年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萧战天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无边痛楚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整个石屋的温度都骤降几分。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盯着几位族老,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最终都沉重地摇了摇头。
“除非…除非能找到传说中能重塑经脉、逆转生机的‘九转还魂草’或‘地心玉髓’这等神物…否则…”另一位族老艰涩地开口,但谁都知道,在这资源匮乏的黑岩之地,这等神物无异于天方夜谭。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柳月心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石屋内响起。
就在这时,石床上,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节奏似乎稍稍加快了一丝。
萧玄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迷失在无尽的虚空。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动手臂,却立刻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更多冷汗,眉头紧紧蹙起。
“玄儿!”柳月心惊喜交加,泪水更加汹涌,连忙按住他,“别动!别动!你伤得很重!”
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母亲泪流满面的脸庞,看清了父亲那布满血丝、充满痛惜与沉重的眼眸,看清了周围族老们凝重而忧虑的神情。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血狼帮的狰狞、血色刀芒的毁灭、血脉爆发的灼热、还有那挥拳之后无尽的黑暗与撕裂般的痛楚…
“娘…爹…”萧玄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尝试着感知体内,那无处不在的剧痛瞬间让他眼前发黑,更让他心头沉入谷底的,是体内斗之气旋那死寂般的凝滞!仿佛被无形的巨石镇压,运转艰难晦涩,几乎感觉不到斗气的流动!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从身体最深处蔓延开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