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马车碾过长安街的青石板路,车轮轧着碎石子发出咯吱声响。宁婉悦背对着萧瑾之整理药箱,指尖将金疮药、止血散逐一归位,动作机械得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萧瑾之坐在她身侧,目光却始终黏在她紧绷的侧脸上——她耳尖泛着薄红,脖颈后的碎发随着马车颠簸轻轻颤动,像极了受惊时炸毛的猫。
“公主只是转达圣意,我已严词拒绝。”萧瑾之打破沉默,嗓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宁婉悦的手顿了顿,随即更快地拨弄起瓷瓶:“大人不必解释,本就是天家常态。”她的声音闷在药箱深处,带着刻意压抑的平静。萧瑾之忽然倾身过去,屈指弹掉她肩头一片枯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在吃醋?”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她精心织就的冷静面纱。宁婉悦猛地转头,正撞进他戏谑的眼底,耳尖的红晕瞬间漫至面颊:“我只是担心大人前程!”她别过脸去,却暴露了发间掩不住的羞赧。萧瑾之低笑出声,忽然扣住她后颈迫其抬头,两人呼吸近在咫尺:“若我说,看见那些贵女往我身上扑时,我只想着如何让你给她们施针放血呢?”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后颈细腻的皮肤,声音裹着几分痞气,“这般狠毒心思,算不算爱极成魔?”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宁婉悦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萧瑾之顺势搂紧她,下巴抵着她发顶轻叹:“傻姑娘,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昨夜躲在假山后?连衣角被露水打湿都没发现?”他的胸膛随着笑意震动,震得她心跳如擂鼓。宁婉悦挣开他怀抱,胡乱整理鬓发:“既知我跟踪,为何还任那公主纠缠?”话出口才觉失言,索性闭嘴咬唇。萧瑾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眸光灼灼:“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看清,我的眼里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
次日寅时三刻,太极殿内烛火通明。御史台中郎官捧着一摞厚厚的告状文书大步出列,声如洪钟:“臣弹劾镇北将军萧瑾之私藏禁军铠甲,意图谋反!”满朝文武霎时寂静,连龙椅上的皇帝都微微前倾身体。萧瑾之面色未变,正要开口,却见宁婉悦从队列末尾缓缓走出。
“禀陛下,此乃边关将士御寒所用羊皮甲。”她手持银剪走上丹墀,绛色襦裙扫过玉阶,步步生莲。那御史冷笑一声展开画像,画卷上赫然绘着狰狞的铁甲武士,甲片锋利如刃。宁婉悦却不慌不忙,剪刀尖对准甲胄接缝处轻轻一挑,竟将整件“铁甲”从中剖开——内衬赫然露出蓬松的羊毛,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此物名为‘驼绒甲’,乃用西域骆驼毛混纺羊毛制成,虽外表似铁甲,实则轻盈保暖。”她举起半片甲胄,让众臣看清夹层构造,“边关苦寒,将士们便是靠此熬过寒冬。若真似图中那般沉重,莫说行军作战,便是站立片刻都要脱力。”群臣哗然,几个老将纷纷出列作证,称亲眼见过此物。那御史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抚掌大笑:“原来是场误会!赏!赐宁氏绢帛百匹,黄金千两!”宁婉悦谢恩退下时,瞥见萧瑾之眼中满是骄傲。下朝后,他却黑着脸将她扯进御马监后的空房。屋内堆满干草,弥漫着马粪与稻草混杂的气息,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油纸包:“今日奖赏你的机敏。”打开竟是城南老字号的梅花酥饼,蜜糖香气瞬间驱散了腥臊味。
宁婉悦咬了一口,甜腻滋味漫开时,听他郑重道:“往后这种场合,我会提前告知你应对之策。”她咽下口中酥饼,认真道:“与其事前筹谋,不如让我陪你并肩作战。”萧瑾之愣怔片刻,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闷笑:“好,我的夫人自然是要与我共进退的。”
当日午后,宁婉悦正在驿馆院中晾晒药材,忽有小丫鬟传话:“柳侧妃求见。”她略一思索便允了,不多时便见那位身着茜色锦袍的女子款款而来。柳侧妃行礼时故意露出腕间翡翠镯子,笑得温婉:“早闻县主医术通神,特来求教养颜方子。”宁婉悦命人奉茶,亲自研磨珍珠粉递过去:“每日早晚取少许调服,三月可见成效。”
柳侧妃接过瓷瓶把玩,忽话锋一转:“听闻昨日朝堂之上,县主机智化解危机?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她抬眸打量宁婉悦素净打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是女子太过聪慧,不知是福是祸?”宁婉悦神色淡然,执起茶壶为她添茶:“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茶汤注入杯中,泛起淡淡涟漪,映出柳侧妃骤然阴沉的脸。
晚间,萧瑾之带回消息:“柳侧妃之父乃户部尚书,此次弹劾背后恐有党争痕迹。”宁婉悦正在灯下抄录医案,闻言笔尖一顿:“看来我们已成某些人的眼中钉。”她转身从箱笼底层取出个檀木匣子,“这是父亲留下的《百草集》,其中记载了许多罕见药方。若有必要,可用作筹码。”萧瑾之接过匣子,手指抚过封皮上的烫金篆字,眼底闪过决然:“该来的总会来,且让他们见识何为夫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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