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律会面后,余年将自己彻底沉浸入“深海状态”。
在律所,他依旧是那个才华横溢、专注投入的余律师。对徐文渊,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与距离;对林晓,他延续着导师的温和与严谨,但不再交办任何可能涉及敏感信息的工作,分配给她的都是技术性极强且完全合规的内容。
他不再使用律所的网络进行任何私人或敏感操作,所有与苏晴的联络都转移到经过加密的、不记名的移动设备上,并且只在绝对安全的时段和地点进行。
他像一只敏感的猎豹,在丛林深处潜行,耳朵捕捉着风中最细微的声响。
苏晴那边的进展变得缓慢而艰难。资金流水如同被冻结在冰山深处,对方显然做了极其专业的隔离处理,短时间内难以突破。她传来的最新消息带着一丝疲惫:
「资金链查证受阻,对方防护严密。徐文渊方面,发现其近期与一位背景复杂的境外基金经理接触频繁,目的不明。你处境危险,务必谨慎。」
境外基金经理?
这个信息让余年心中的警铃再次大作。徐文渊的活动范围,显然超出了阿尔法并购案本身,其图谋可能更大,这也意味着他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
压力不仅来自外部,也来自内部。
这天下午,徐文渊突然召集项目组核心成员开了一个简短的进度会。会议结束时,他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并购交易进入关键阶段,保密性是第一位的。最近行业里有些不好的风声,据说有竞争对手在打探我们项目的内部消息。”他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在余年脸上多停留了半秒,“大家都要提高警惕,管好自己的嘴巴,也……管好自己手里的资料。任何非必要的资料拷贝、传输,都必须经过我的审批。希望大家理解,这都是为了项目,也是为了保护大家。”
这番话,冠冕堂皇,却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进一步限制了余年的行动空间。他感觉到,徐文渊正在系统地收紧他周围所有的缝隙。
会后,林晓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才走到余年身边,脸上带着不安。
“余老师……”她小声说,“我感觉……徐律师好像不太高兴。他昨天问我,您最近有没有问过我一些……工作范围之外的问题,或者让我帮忙查过什么特别的资料。”
余年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工作范围之外?比如呢?”
“他也没明说,就是感觉……好像在怀疑什么。”林晓蹙着眉,显然也为这种氛围感到困扰,“余老师,是不是项目压力太大了?我感觉最近大家都有点……怪怪的。”
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真实的困惑,余年一时间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徐文渊通过她施加的又一层压力,还是这个女孩本身也感受到了异常,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求证。
他不能冒险。
“别多想。”余年笑了笑,语气轻松,“跨国并购项目都这样,敏感时期,谨慎点是正常的。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就行。”
他将自己包裹在专业的铠甲里,不泄露丝毫真实情绪。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到来了。
周五晚上,他加完班,独自一人回到公寓。刚掏出钥匙,隔壁的门开了,热心肠的退休老教师陈阿姨探出头来:“小余啊,才回来?前天有个你们律所的人来找过你。”
余年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律所的?找我有什么事吗陈阿姨?”
“说是行政部的,来核对一下员工住宿信息,更新档案。”陈阿姨回忆着,“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还给我看了他的律所临时工作证呢。我说你估计在加班,他说不打紧,就是怕打电话影响你工作,所以直接上门了,知道你住这儿就行,回头让你自己去行政部补签个字。”
行政部?核对住宿信息?还出示了工作证?
余年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世诚律所根本没有核对员工住宿信息的惯例!更不会在下班时间派人到员工家里来!如此周到的伪装,绝非普通行政流程!
这绝不是核对信息。这是精准的踩点,是带着伪装的警告,是赤裸裸地告诉他——你的私人空间,也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
徐文渊的手,已经毫不掩饰地伸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强撑着向陈阿姨道了谢,开门进屋,反锁,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照不进他心底蔓延开的寒意。
他意识到,徐文渊已经不再满足于工作和人际上的监控与试探。对方的行动正在升级,变得更加直接,更加具有侵犯性。
他就像一只被逐渐收拢的网困住的猎物,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被动防御,只会被彻底困死。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徐文渊也有所顾忌,至少能暂时转移其注意力的点。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掠过所有已知的线索。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被徐文渊混入了维京群岛空壳公司信息的“资产清单”上。
“那几家空壳公司……其中一家的注册地址,似乎和去年那起引起过小范围关注的跨境洗钱调查案中,某个被点名的中转实体高度重合。虽然那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但记录仍在。如果这份‘清单’不小心以某种方式,流入到对这类信息敏感的渠道……”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能搅浑水、争取时间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猎手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并非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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