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集团总部大楼的旋转门吞掉余年时,一股过度凛冽的冷气扑面而来。接待厅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出他孤身一人的影子,空气里飘着消毒水与高级香氛混合的怪异味道,冷得像从未有人踏足的停尸间。
“余先生,这边请。”穿深灰套装的助理走过来,妆容精致得没有一丝破绽,声音平稳却没半分温度。她引着余年走向专属电梯,镜面门合上的瞬间,余年瞥见她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显示的时间比正常快了三分钟,像是在刻意催促,又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顶层会议室的门推开时,落地窗外的城市正匍匐在脚下,车河如织却听不到半分声响,像一幅被冻结的繁华画卷。室内只坐了三个人:首席法务官李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钢笔帽;财务总监张诚,面前摊着的文件一页未动;还有个始终低着头的记录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动静。
“余先生,我们期待这次合规审查,能帮集团进一步提升风控水平。”李默先开口,推过来一沓烫金封皮的文件,“这是首批需要审查的部门清单,您先过目。”
余年翻开文件,指尖划过“行政部”“财务部”的条目,目光最终停在最后一行——“战略投资部”。他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据我所知,战略投资部不在本次审查的常规范围。”
“集团最近在推进敏感技术投资,想从严要求。”张诚接话,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敲,“毕竟涉及核心利益,多查一层总是好的。”
记录员的笔顿了半秒,又继续“沙沙”作响。余年没再追问,只是将文件合上,指尖在“战略投资部”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他能感觉到,这三个字背后,藏着一张正等着他踏入的网。
接下来的三天,余年像走进了一个完美的幻境。每个部门都配合得过分:行政部提前整理好近五年的会议纪要,财务部的报表精确到分,连他随口提过“喝不加糖的美式”,下次端来的咖啡都带着刚萃取完的焦香,温度恰好能直接入口。可越是完美,余年越觉得不对劲——他在翻阅往来邮件时发现,所有涉及“长风二期”的文件,审批流程都绕开了电子系统,清一色用纸质签批。
“他们在躲着电子留痕。”深夜的加密视频里,老周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闪烁的代码,“纸质文件好销毁,连修改痕迹都能抹得干干净净。”
余年看着窗外的夜色,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明天我去战略投资部调档案。”
第四天一早,余年刚提出调阅档案室的需求,就被李默拦住了。“余先生,战略投资部的档案涉及商业机密,需要董事会特批。”他笑得客气,眼神却像在掂量余年的分量,“您再等等,我已经提交申请了。”
“不用等。”余年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李默第一天给他的那份烫金文件,指尖精准地落在关于审查范围的定义条款上,“李总,这份由您签发、集团盖章的《合规审查授权书》中明确写道,‘为确保审查的独立性与完整性,授权审查员余年调阅集团所有与本次审查相关的部门、档案及数据’。”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却带着压迫感,直视李默:“战略投资部既已白纸黑字列入审查清单,其档案自然在授权范围内。如果此刻需要额外审批,那我只能理解为——集团出具的是一份无效授权,或本次审查本身存在不可告人的限制。”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这,恐怕才是真正需要向董事会和未来可能介入的监管部门,首先说明的问题。”
李默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公式化的笑容瞬间冻结。余年的话像一把精巧的锁,将他死死卡在两难之境:要么承认自己出具的授权书无效,自打耳光;要么承认审查受限,等于自曝其短。
僵持的空气几乎凝固。几秒后,李默松动了紧绷的下颌线,勉强维持着姿态:“……余先生思虑周全,是我多此一举了。我这就安排人带您过去。”
两小时后,余年站在战略投资部的档案室里。这里干净得异常,档案架排列整齐,连落灰的痕迹都没有。他沿着架子慢慢走,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边框,突然在最里面一排架子的角落停住——指尖触到一丝微弱的油腻感,不是灰尘的涩,是电子设备散热孔里常见的硅脂味。
他抬头,目光扫过天花板的通风口,又落在架子上方的横梁上——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黑点,大小和指甲盖差不多,正对着档案架的方向。
当晚,余年在加密日志里写下:
「确认被监控,档案室内至少有三个隐蔽摄像头。
疑点:2019-2020年战略投资部档案缺失,与长风二期成立时间完全重合。
待查:纸质审批文件的存放位置,尤其是涉及长风二期的部分。」
第五天清晨,余年在员工通道“偶遇”了抱着一摞文件、埋头疾走的林晓。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林晓一个“不慎”,文件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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