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几件社区法律咨询案,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余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略显疲惫的倒影,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苏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沙哑。“喂?”
“忙完了吗?”余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应道:“好。地方你定。”
挂断电话,余年罕见地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看着手机微微出神。他想起母亲饭桌上的叮嘱,想起与苏晴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隔阂。他习惯了她就在那里,像灯塔一样稳定,却似乎忽略了维护这座灯塔也需要燃料和关注。
他做事向来目标明确,手段精准,但在感情领域,他却像个拿着复杂图纸却找不到入口的学徒,常常显得笨拙而迟钝。他知道问题存在,却不知道如何用感性的方式去解决,只能尝试用他理解的、最直接的方式去表达。
路过楼下花店时,他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在店员热情的推荐下,有些生硬地买了一束红玫瑰。他甚至忘了让店员去掉包装纸上印着店名和价格的贴纸,就这么略显突兀地拿着,走向约定的清吧。
半小时后,两人在一家临江的安静清吧角落坐下。窗外是流淌的江水和对岸璀璨的城市光影。
苏晴点了一杯莫吉托,余年只要了杯苏打水。他将那束与周围格调有些格格不入的玫瑰放在桌边,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苏晴的目光在玫瑰花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一丝暖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最近……动作很大。”她率先开口,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薄荷叶,“宋家那个案子,我听说了。赢得干净利落。”
余年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知道她话里有话。“过程并不像结果看起来那么‘干净’。”他坦然道,“用了些手段,施加了压力,瞄准了他们的软肋。”
苏晴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包括利用他们融资的关键节点,匿名递送‘风险提示’?包括翻出可能无关紧要的环保旧账,引导舆论施压?”
“是。”余年迎着她的目光,“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结束争端的方式。法律有时候太慢了……”
“但这种方式,游走在规则的边缘!”苏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她作为调查记者对程序正义的本能坚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用自己认为‘高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法律的权威何在?秩序的边界又在哪里?”
“秩序的边界?”余年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些许疲惫和嘲讽,“苏晴,我们见过太多在秩序边界内肆意妄为的人了。徐文渊、楚啸天,他们哪个不是精通规则,然后利用规则作恶?当规则被用来保护恶的时候,坚守程序,是不是一种迂腐?是不是对受害者的另一种不公?”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所做的,是在现有规则框架下,找到最能打击对手、保护委托人的方法。我没有伪造证据,没有栽赃陷害,我只是把他们害怕的东西,摆在了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我问心无愧,对得起委托人的信任,也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我的理想从未改变,依旧是追求公平正义。但我现在明白了,通往这个目标的道路,不止一条。有时候,你需要比恶人更了解黑暗,才能有效地对抗黑暗。这叫‘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苏晴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坚定背后深藏的、不容触碰的疲惫与决绝。她想起了自己调查中遇到的种种阻碍,那些隐藏在光鲜表象下的龌龊,那些因为证据不足或程序问题而逍遥法外的人。她无法完全反驳余年的话。
“我……理解你的处境和选择。”她最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真的,余年,我理解。看到郑总那样的人能拿回公道,我也觉得解气。我只是……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在这种方式里陷得太深,担心你最终会被黑暗同化,忘记了最初为什么出发。”
她的担忧真切而柔软,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余年冷硬的心房。
“我不会。”余年斩钉截铁,但眼神柔和了些许,“我知道界限在哪里。苏晴,你是我最重要的……锚点。”他犹豫了一下,用了这个词,“看到你,我就会记得光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话题从理念的碰撞,悄然滑向了情感的深处。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苏晴低下头,目光再次扫过那束玫瑰,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嗯”了一声。他这份笨拙的示好,反而冲淡了一些理念分歧带来的沉重感。他终究是在意的,只是不懂得如何优雅地表达。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余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在法学院的那场辩论赛后台,你为了一个数据引用的问题,跟对方辩手争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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