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的番子们虽然悍勇。
但被如此多的火枪居高临下指着,也不禁面色发白。
所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向曹长寿靠拢,阵型出现了一丝慌乱。
这年月,武功再高,也怕火铳齐射啊!
曹长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
他死死地盯着华雨田那张带着嘲弄的脸,又扫过那些致命的火枪口,胸膛剧烈起伏。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下令硬闯。
下一刻就会弹如雨下,他带来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很可能都会变成筛子!
东厂和锦衣卫这是有备而来!
他们竟然敢动用火器!
他们怎么敢?!
巨大的屈辱感和暴怒几乎冲昏他的头脑。
但他终究是权倾一时的宦雄,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硬拼,今日绝无胜算,只会白白折损实力,沦为笑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压回心底,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好……很好!”
曹长寿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华雨田,你长本事了!”
“东厂……锦衣卫……咱家记住了!”
他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华雨田脸上。
“既然要圣旨,那咱家就去请一道来!”
曹长寿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给咱家听好了,也给你们刘千户带个话!”
“三日内,咱家必定带着圣旨再来!”
“届时,所有关于秦王的卷宗以及秦王,都给咱家准备得妥妥当当!”
“若是准备不妥……哼!”
他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说完,曹长寿猛地一甩蟒袍衣袖,转身钻回轿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走!”
轿子抬起,西厂的人群在一片压抑和羞愤中,如同潮水般退去。
来时有多么气势汹汹,去时就有多么灰溜溜。
华雨田站在东厂大门前,看着远去的轿影。
他脸上的讥诮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
随后他轻轻挥了挥手,墙头屋顶的锦衣卫和门前的番役们这才悄然退去。
东厂大门再次缓缓关闭,只留下街道上空荡荡的寂静。
华雨田目送西厂的人渐行渐远,心情却是愈发沉重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曹长寿的报复,绝不会等太久。
另一边,潼关之外。
秋风肃杀,卷起黄土漫天,扑打着连绵的军营帅旗。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子渗入骨髓的阴冷。
叶展颜虚弱的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卧榻上。
他脸色并非平日里的白皙,而是一种隐隐透出青灰的蜡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他用一方素绢轻轻拭去。
他那双惯常看透人心、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也微微黯淡,紧抿的嘴唇缺乏血色。
因为,他中毒了。
在发现中毒后,几乎没有犹豫。
他立刻从贴肉藏着的暗袋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陶瓷瓶。
瓶子做工精巧,却毫无纹饰,只在右下角阴刻着一个细小的“刘”字。
这是当初刘福海给他保命木匣里的东西之一。
他记得刘福海的叮嘱:赤者吊气,白者生肌,墨者解毒。
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那枚乌黑润泽、隐隐有三道奇异云纹环绕的“三转凝魂丹”,纳入口中,以残余内力化开。
药力磅礴,如清泉流入干涸裂谷,暂时遏止了那霸道毒性的疯狂侵蚀,将那股致命的绞痛强行压制下去,但也仅止于此。
毒素并未消散,只是像被关进笼子的凶兽,暂时蛰伏,仍在缓慢地蚕食他的生机。
三转凝魂丹,能解世间绝大部分毒药,却对他所中之毒用处不大,仅仅是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叶展颜心下冰冷。
这毒极其刁钻罕见,绝非寻常军士或江湖手段所能有。
更让他心不断下沉的,是他刚缓过来一口气,就收到了自京城的飞鸽密报。
西厂提督曹长寿,他的老对头,趁他离京督办军务之机,已然肆无忌惮地将手伸向了东厂的地盘。
今早弹劾他“督察不力”、“劳军迟缓”的奏章雪片般飞入内阁,更有甚者,暗指他与边将往来过密,图谋不轨。
朝中那些平日就与老曹不对付的阁老、尚书们。
此次竟罕见地大多保持了沉默,甚至隐隐有附和曹长寿之势。
连几位掌兵的将军,也态度暧昧。
墙倒众人推?
可他叶展颜还没倒呢!
曹长寿这条老狗,显然是抓住了什么风声,或者干脆就是他安排的毒手,想要将他彻底按死在这远离京师的边关之地!
想到此,叶展颜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那压抑的怒火与毒素交织,让他指尖微微颤抖。
必须尽快稳住这里的局面,然后速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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