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夏挽的思绪。
她抬眸望去,只见临安长公主亲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低眉顺眼的丫鬟,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瓷碗,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氤氲着热气。
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较为素雅的常服,月白色的上襦配着浅碧色的长裙,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明艳逼人,多了几分沉稳与关切。但她那双凤眸扫过来时,夏挽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审视与深意。
“醒了?”临安长公主声音温和,脚步轻盈地走到床边。
夏挽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行礼,这是礼数。
“别动。”
长公主立刻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容拒绝,“府医说了,你胎像不稳,受了极大的冲击,需得卧床静养,这些虚礼就免了。”
她的目光落在夏挽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夏挽就着她的手势重新躺好,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多谢长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若非殿下收容,妾身此刻恐怕已惨遭不幸。”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临安长公主示意丫鬟将药端上前,“先把安胎药喝了吧,药性温和,对你和胎儿都好。”
丫鬟小心地将药碗递到夏挽面前。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夏挽没有半分犹豫,接过药碗。玉质的碗壁温润,药汁也是温的。
夏挽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苦涩的气味一同吸入肺腑,然后仰头,将那碗浓黑汁液一饮而尽。
看着她如此干脆利落地喝下安胎药,临安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丫鬟接过空碗,恭敬地退到一旁。
长公主的目光淡淡扫过侍立在床尾,面带忧色的凌花和臧雪,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在门外候着,本宫与世子夫人有些体己话要说。”
凌花和臧雪对视一眼,虽有些担忧,但不敢违逆,恭敬地行礼:“是,殿下。”随即与那端药的丫鬟一同退出了暖阁,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门合拢的细微声响,仿佛一个信号,让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
方才那层温和关怀的面纱似乎正在悄然褪去,一种无形的、带着探究与确认的张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临安长公主没有立刻说话,她目光沉静地落在夏挽盖着的锦被上。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重量。夏挽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终于,长公主抬起了手,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隔着柔软的锦被,轻轻覆在了夏挽的腹部。
临安长公主的手很轻,隔着薄薄的寝衣和被褥,夏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触碰所带来的压力。这不是单纯的关怀,更像是一种···确认。
然后,长公主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夏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双眼,此刻深邃如古井,压低了声音,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个孩子······是黄公子的,对么?”
“黄公子”。
这个称呼落在夏挽耳中,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她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药的苦涩,也带着认命般的决然。
从她被送入长公主府,从长公主让府医为她诊脉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秘密,在长公主面前,恐怕是保不住了。
她的破绽太多了,长公主知道她离京和回京的时间,知道她最初对外宣称的孕周,更知道她寿宴那晚被谁带走。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对于聪慧如长公主而言,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隐瞒,在此刻不仅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猜忌和麻烦。
于是,她睁开眼,迎上长公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是。”
这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临安长公主的脑海深处!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尽管在听到“五个月”时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当夏挽亲口、如此坦然地承认时,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覆在夏挽腹部的手,瞬间僵硬如铁!指尖的凉意似乎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真的是他!
真的是皇兄的孩子!
她的脑海中有刹那的空白,随即便是翻江倒海般的狂澜。
皇宫多年无所出,前朝后宫为此暗流汹涌,皇兄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孩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室血脉的延续,意味着打破僵局的可能,意味着······国本之固!
这不仅仅是兄长有了子嗣的喜悦,更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定!其重要性,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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