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抽泣声。黑暗吞噬了一切,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湿滑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向前挪动。队伍的最前方,是村长和几个年轻人,他们负责探路。队伍的最后面,二狗和另外几个青壮年举着草叉和锄头,警惕着后方。
林啸天被几个村民夹在中间,机械地向前走着。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背上的汉阳造步枪,冰冷地贴着他的后背。
“啸天,孩子,喝口水吧。”一个大婶将水囊递到他嘴边,声音里满是怜悯。
林啸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见。
“让他静静吧。”村长在前面回头,叹了口气,“这孩子……心里苦啊。”
队伍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快到了!是后山的出口!”最前面的二狗惊喜地喊道。
这个消息给死气沉沉的队伍注入了一丝生气,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当第一个人钻出狭窄的洞口,呼吸到外面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一个接一个的村民从地道里爬了出来。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脸上挂着泪痕,狼狈不堪。这里是后山的一处断崖下,位置极为隐蔽,四周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二十多个幸存者聚在一起,看着彼此凄惨的模样,又想到那些惨死在鬼子屠刀下的亲人,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哭声连成了一片。
林啸天是最后一个爬出来的。他没有哭,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默默地转身,望向村子的方向。
只见村子上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红色的火光,即便是在白天,也依旧清晰可见。空气中,隐隐传来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鬼子们庆祝胜利的狂笑声。
那笑声像一根根毒针,狠狠地扎进了林啸天的心里。
他握着步枪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村长,我们现在怎么办?”二狗哭着问,“村子回不去了,我们能去哪儿啊?”
“是啊,这冰天雪地的,咱们这么多人,吃的没吃的,穿的没穿的……”
“鬼子会不会追过来?”
一个个问题,像一块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村长一张老脸布满了皱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个村长,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大山,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跟我走。”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林啸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啸天?”村长愣住了。
“不想死的,就跟我走。”林啸天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就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鬼子很快就会搜山,这里不安全。”
看着林啸天毫不犹豫的背影,幸存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这……这孩子……”
“咱们能信他吗?他才多大?”
“不信他信谁?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二狗第一个站了出来,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我信啸天哥!他爹是咱们山里最好的猎人,他从小就跟着打猎,这片山,他比咱们都熟!我跟他走!”
说完,二狗扛起锄头,快步跟了上去。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下定了决心。是啊,现在除了相信这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少年,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村长叹了口气,对大家说:“都跟上吧,动作快点,把脚印踩乱了!”
二十多人的队伍,就这样跟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走进了茫茫的太行深山。
林啸天走的不是寻常路,他专挑那些没有路的山脊和密林穿行。他像一只熟悉山林的猿猴,总能找到最隐蔽、最难走的路。一路上,他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偶尔停下来,辨认一下方向,或者提醒大家注意脚下。
幸存的村民们都是山里人,体力都还不差,但跟着林啸天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也已经到了极限。好几个人都摔倒了,身上被荆棘划得到处是伤。
“啸天……歇……歇会儿吧,大伙儿都走不动了。”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林啸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众人。他指着不远处被藤蔓遮蔽的一处山壁说:“到那里休息。那里有个山洞,我以前跟我爹打猎时发现的。”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挣扎着爬了过去。
拨开厚厚的藤蔓,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足足可以容纳三四十人。而且洞内干燥,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显然是林啸天父子以前歇脚的地方。
“快,都进来!”
村民们一个个钻进山洞,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疲惫、恐惧和悲伤,像潮水一样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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