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纸张,清了清嗓子,对萧瓷道:“三小姐字迹工整,心性沉静,甚好。国公爷寿辰在即,需人手抄写些祈福经文,不知三小姐可愿为国公爷尽份孝心?”
萧瓷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迅速涌上受宠若惊和惶恐不安,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声音细弱:“我……我可以吗?可是……母亲让我静心……我字写得不好……怕……怕冲撞了……”
她将胆小怕事、自卑懦弱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钱婆子在一旁急得直瞪眼,想说什么又被王管事一个眼神制止。
王管事语气缓和了些:“三小姐不必担忧,只是些简单的抄写活儿,在偏院进行,不会冲撞什么。这也是为国公爷积福的好事,夫人那边,自有我去回话。”
萧瓷这才像是稍稍安心,怯怯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道:“那……那全凭管事安排……只求莫要因我……出了差错才好……”
“如此便好。”王管事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明日几时、去往何处等细节,便带着神色复杂的钱婆子离开了。
门重新关上。
佛堂内重归寂静。
萧瓷缓缓直起身,脸上那副惶恐卑微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一丝极锐利的光芒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老国公寿辰……抄写经卷……
机会!
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走出这间囚笼的机会!虽然只是暂时的,虽然只是在监管下进行最低等的劳作,但这意味着她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听到更多的消息,看到更广阔的环境!
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国公……记忆中似乎是个威严却并不苛刻的老人。原主对他印象模糊,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似乎总是坐在高堂之上,目光深沉,让人望而生畏。王管事说他喜欢字迹工整……这或许能成为一个极微弱的切入点?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荡,走到那堆抄写的经文稿前,拿起最近写的那几张,仔细端详。
是因为这个吗?因为她那在刻意压制下依旧缓慢流露出的、不同于原主的书写习惯和那份隐忍的“骨力”,引起了注意?
看来,即便是伪装,也不能全然藏拙。在某些时候,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价值”,反而能为自己赢得空间。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辰。
钱婆子板着脸过来给她开门,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真是走了狗屎运……抄个经也能被看上……仔细着点,别惹祸,连累老娘……”
萧瓷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跟在钱婆子身后,迈出了那道困了她不知多少时日的佛堂门槛。
久违的阳光扑面而来,虽然冬日的阳光并无多少暖意,甚至有些刺眼,却让她恍惚了一瞬。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自由的空气。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裙,身形单薄,低着头,缩着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跟在钱婆子身后,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路径、院落、往来的下人、他们的衣着、神态、交谈的片段……所有信息都被她疯狂地摄入脑海。
她被带到了一处偏僻安静的院落,比佛堂好了不少,但显然也是府中不起眼的角落。屋里生着炭盆,暖和了许多。一张大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质量比她用的好了不少。另有几个丫鬟婆子也在埋头抄写,见到她进来,都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有好奇,有打量,也有不易察觉的轻蔑。
王管事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她抄写指定的经文段落,便去忙别的事了。有一个姓马的婆子负责看管她们。
萧瓷选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位置,坐下后便拿起笔,屏息凝神,开始抄写。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字迹维持在那种“工整却稚拙”的状态,不敢有丝毫出格。
她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屋里其他丫鬟婆子的低声交谈。
“……清漪小姐真是心善,昨日又给咱们院送点心了……”
“……是啊,人长得美,性子又好,难怪夫人和世子爷都那么喜欢……”
“……听说寿辰那日,清漪小姐还要献舞呢……”
“……哎呀,那日可得忙死了,那么多贵人要来……”
“……嘘,小声点,赶紧抄吧,这么多活儿呢……”
琐碎的、充满羡慕和忙碌的交谈声,汇集成一股信息流,涌入萧瓷耳中。
她始终低着头,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抄圣贤书。
然而,当其中一个婆子抱怨一句“这名单抄得我手酸,赵家、李家、王家……这么多宾客,真是……”时,萧瓷握笔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宾客名单?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桌上那几份不同的抄写内容。
其中一叠,纸张明显更讲究些,上面写的似乎正是赴宴宾客的姓名、官职……
她的心,猛地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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