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五十寿辰,府中极尽奢华之能事。正厅内暖香融溢,觥筹交错,京中勋贵云集,谈笑风生间皆是权势与富贵的流动。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却压不住那浮华之下的暗潮汹涌。
萧瓷坐在最偏远、靠近厅门的一张小桌后。这是嫡母沈氏的安排,美其名曰“她喜静”,实则将她置于无人问津的角落,与得脸的管家婆子们的席位相邻,近乎羞辱。她穿着一身半旧的湖蓝色织花襦裙,颜色黯淡,款式也是几年前的,与满堂锦绣相比,寒酸得刺眼。她低眉顺眼,尽量减少存在感,仿佛真是来凑数的泥塑木雕。
然而,那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却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将每一张虚伪的笑脸、每一次暗藏机锋的敬酒都收入眼中。主位上,国公萧鼎天神采奕奕,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但眉宇间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上首位,老国公精神矍铄,不怒自威,分享者儿子的喜悦。他下首的萧景珩面容冷峻,气场强大,是全场瞩目的焦点。沈夫人雍容华贵,周旋于贵妇之间,笑容无懈可击。而众星捧月的,自然是即将献舞的沈清漪。
“清漪姐姐今日这身舞衣真美,像是把霞光披在了身上似的。”
“听说这《霓裳羽衣舞》极难,清漪姐姐定是下了苦功。”
“才貌双全,性情又温婉,与世子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遭的窃窃私语不断飘来,萧瓷只默默用银箸拨弄着眼前冷掉的菜肴,心中无波无澜。沈清漪越是风光,就越衬得她这个角落阴暗可笑。
宴至高潮,司仪朗声唱喏。万众瞩目下,沈清漪一身流光溢彩的七彩舞衣,翩然至厅中。她确实美丽动人,舞姿曼妙,随着乐声旋转腾挪,长袖翻飞,引得满堂彩声不断。她眼波流转,每一次回旋都似有意无意地瞥向萧景珩的方向,含情脉脉。
萧瓷冷眼看着。沈清漪的舞技确实精湛,但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于在萧景珩和满堂宾客面前表现完美,她的动作有些过于用力,尤其是腰间那条为了凸显纤腰而束得极紧、装饰繁复的宽锦带,在她一次次急速旋转和下腰时,发出了细微的、令人不安的摩擦声。
乐声渐急,舞至最精彩的段落。沈清漪一个优美的腾挪后,紧接着是一个高难度的急速原地旋转,裙摆如盛放的七彩牡丹。
就在她转到最快、即将缓缓停稳定格的那个瞬间!
“嗤啦——!”
一声清晰得令人心悸的丝帛撕裂声,骤然响起!
沈清漪腰间那根束得过紧的宽锦带,竟生生崩断了开来!一侧的带子无力垂落,牵连着裙幅也松散开,瞬间破坏了整体造型的完美与平衡!
“啊!”沈清漪惊得花容失色,舞步顿时大乱,脚下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形,手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挥,恰好扫到了邻近席面一位宾客案几上斟满酒的玉杯!
那玉杯被扫得飞起,“咕噜噜”地朝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滚落而去!眼看就要摔个粉碎!
寿宴之上,玉杯落地破碎是为大不祥!尤其是在献舞出此大丑之后,若再摔碎宾客酒杯,简直是祸不单行,不仅沈清漪颜面尽失,连镇国公府都要跟着被人议论治家无方!
沈清漪吓得僵在原地,脸无人色。
沈夫人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萧景珩面色一沉,身体微动,似要起身,但距离太远已来不及。
满堂宾客的喝彩声戛然而止,化作一片倒抽冷气的寂静和无数道震惊、错愕、看好戏的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最角落那张小桌后,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被吓呆了的、不起眼的庶女萧瓷,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下意识”地猛地向后一缩,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自己面前的小案几。
案几上,她面前那碟无人动过、摆着几颗用作盘饰的珍珠的小碟子被撞得一震!
一颗小指肚大小、圆润莹白的珍珠从碟中蹦跳出来,落在地上,又被她似乎慌乱的脚“无意”中一踢——
……那颗珍珠滴溜溜地贴着地砖缝隙,以一个极其刁窄的角度,疾射而出!
“嗒!”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就在那玉杯即将砸落地面的刹那,飞射的珍珠精准地击中了杯身一侧的杯杯沿!
玉杯被这侧面而来、力道巧妙的轻轻一撞,下坠之势骤然一偏,从垂直砸落变成了倾斜翻滚,“咕噜噜”地贴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滚出好几尺远!杯中美酒泼洒殆尽,淋湿了地砖,但玉杯本身在滚动中卸去了绝大部分下坠的力道,最后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完好无损!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变故和诡异的化险为夷惊呆了。
沈清漪僵在原地,摇摇欲坠,羞愤欲死。
沈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铁青。
萧景珩的目光却猛地从那只幸免于难的酒杯上抬起,锐利如电,倏地射向酒杯滚落轨迹的起点,然后,精准地落回了最角落那个刚刚“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衣角、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萧瓷身上。他眼神深邃冰冷,充满了审视与难以置信的探究。刚才……那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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