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秋猎,地点设在京郊百里外的凤鸣山围场。旌旗招展,号角连营,骏马嘶鸣,勋贵云集。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尘土和雄性荷尔蒙混合的粗犷气息,与京城脂粉堆砌的奢靡截然不同。
镇国公府的营帐区位置不算顶好,但也不差。萧瓷跟在沈夫人和沈清漪身后,穿着一身半新不旧、明显不合身的骑射服,越发衬得她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与这猎猎英风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努力缩着身子,尽量减少存在感,仿佛随时会被这宏大的场面吞噬。
沈清漪一身火红色骑装,英姿飒爽,享受着周围投来的或倾慕或嫉妒的目光,偶尔瞥向萧瓷的眼神,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慰。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萧鼎天带着萧景珩去面圣并参与前期围猎布置。离开前,萧景珩目光深沉地扫过萧瓷,对她那副怯懦模样不置可否,只对留下看守的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加强了营地的守卫。
上午是大型围猎,勋贵子弟们纵马驰骋,追逐猎物,场面热烈喧嚣。女眷们大多留在营地,或聚在一起说笑,或远远观看。萧瓷始终低着头,坐在帐篷角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丝动静。
她知道,陷阱随时可能触发。
果然,午后不久,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低着头,匆匆来到镇国公府女眷帐篷外,对着守在外面的赵妈妈低语了几句。赵妈妈眼神一闪,点了点头,随即走进帐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对沈夫人道:“夫人,不好了,方才世子爷身边人来传话,说是在林子里似乎看到了三小姐之前养的那只走失的白猫,世子爷知道三小姐念得紧,让问问三小姐要不要过去认认?就在东边那片白桦林边上,不远。”
此言一出,帐内几位正在闲聊的贵妇都看了过来。沈清漪立刻惊呼:“呀!雪团儿?它竟然跑这儿来了?三妹妹,你不是日日念叨吗?快去看看吧!”
萧瓷心中一凛,雪团已经失踪好久了……璇儿一丝冷笑。来了。如此拙劣的借口,一只深宅里的猫能跑到百里外的围场?但她面上却立刻露出惊喜交加又犹豫不安的神色,看向沈夫人:“母亲……我……”
沈夫人蹙眉,故作不悦:“胡闹!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跑?一只畜生罢了,丢了就丢了!”
赵妈妈忙道:“夫人,世子爷吩咐了,让两个侍卫陪着三小姐过去,就在林子边上,绝不深入,看一眼就回。”
沈清漪也拉着沈夫人的衣袖撒娇:“姨母,就让三妹妹去吧,怪可怜的,她也就这点念想了。”
一番做戏之后,沈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再三叮嘱侍卫看好萧瓷,速去速回。
萧瓷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在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护送”下,朝着东边的白桦林走去。她能感觉到身后沈夫人和沈清漪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
一路上,她心跳如鼓,不是害怕,而是全神贯注的警惕。她悄悄将手缩进袖子里,握住了那根空心簪子。
白桦林的风裹着松脂味吹过来,萧瓷踩着落叶往前走,身后两个侍卫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她知道,这两个人是沈氏的人——他们的腰牌上,刻着沈府的家徽暗纹。
"三小姐,那边!"左边的侍卫突然指着大树下,"那是不是雪团儿?"
萧瓷顺着看过去,树根处的落叶堆里,露着半团白绒——那是沈清漪特意让人放的雪团儿的旧窝。她的心跳沉了沉,面上却露出惊喜的颤音:"是...是雪团儿!"
萧瓷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急切又害怕的神情,对侍卫道:“两位大哥,我……我过去看看,麻烦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我害怕……”
侍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守在了林子边缘。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她引到这里,并确保她“发现”东西。
萧瓷一步步走向那棵大树,脚步踉跄,仿佛既期待又恐惧。她蹲下身,拨开表面的落叶,那个一尺见方的陈旧木箱完全显露出来。锁扣甚至只是虚挂着,一碰就开。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装的。箱子里是什么?伪造的书信?前朝的印信?无论是什么,都足以将她打入地狱。
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用身体挡住侍卫的视线,极快地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用多种植物粉末混合特殊矿物调制的药粉,无色无味,但具有极强的吸附和显色特性,一旦沾染,极难彻底清除,且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微弱荧光(她的化学知识)。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箱子表面、锁扣周围以及即将被掀开的箱盖内侧等所有可能被触碰的位置。
然后,她才像是鼓足勇气,颤抖着手,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果然是一些泛黄的信笺和几件看似古旧的女子饰品。信笺上的字迹潦草模糊,内容隐约能看到些“太子”、“旧恩”、“蛰伏”等大逆不道的字眼,夹杂着一些看不懂的暗号般的图案。做工极其逼真,足以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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