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围场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层层荡开,冲击着每一个相关者。沈夫人和沈清漪被软禁,萧鼎天忙于应对宗室官员们的各种打探与“关切”,整个营地表面恢复狩猎的喧嚣,内里却涌动着无数暗流。
萧瓷被安置在一处相对安静的帐篷里,由顾怀舟开具的药方煎服的汤药已经送来,但她只谨慎地抿了几口确认无事,便借口需要静卧休息,让小禾守在帐外。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庞。身体的虚弱半真半假,但精神的紧绷却是实实在在。她知道,事情远未结束。沈夫人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绝不会因此次失利就彻底倒台。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然,帐外传来了小禾紧张的声音:“世、世子爷……”
帐帘被猛地掀开,萧景珩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他挥手屏退了小禾,帐篷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烛光下,他面容冷峻,线条紧绷,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鹰隼,牢牢锁在萧瓷身上,带着审视,带着疑虑,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被挑战权威的愠怒。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那样盯着她,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远比疾言厉色更令人窒息。
萧瓷挣扎着想要坐起行礼,却被他冷声阻止:“躺着吧。”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踱步到帐中,目光扫过桌上那碗几乎未动的汤药,又落回她脸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硬:“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
萧瓷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她垂下眼睫,声音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兄长……我……我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我只是吓坏了……”
“吓坏了?”萧景珩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吓坏了还能一眼看出箱子的花纹不对?还能注意到信纸的毛边?还能恰好知道松烟墨和云纹笺的来历?萧瓷,你这‘吓坏’的样子,未免太过……心思缜密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撕开她伪装的柔弱,直指核心的疑点。
萧瓷的心脏微微收紧,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无助的模样,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中打转:“兄长……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我平日无事,只能在房里看些杂书,那些东西……书上都有的……我只是碰巧记得……我当时真的怕极了,只是……只是那些东西太扎眼,我才……”
“碰巧?扎眼?”萧景珩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内心,“那为何偏偏是‘碰巧’随从发现了白猫?又‘碰巧’被引到那里?再‘碰巧’识破了伪造?最后还‘碰巧’中了毒?这一连串的‘碰巧’,萧瓷,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强烈的不信任。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他一直认为愚钝不堪的庶妹耍得团团转,更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看似合理的巧合!
面对他步步紧逼的质问和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萧瓷知道,再继续一味示弱装傻,只会让他更加怀疑,甚至可能被他抓住更多破绽。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骤然爆发!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颊上,但那双看向萧景珩的眼睛里,却不再是全然的恐惧和怯懦,而是染上了一层冰冷的、近乎尖锐的嘲讽和悲凉!
“那兄长以为该如何?!”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是否应该对那明显的陷阱视而不见,乖乖走进圈套,被坐实那滔天罪名,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角落,才算合了兄长的心意?才算不负我‘愚钝怯懦’之名?!这些碰巧你是不是应该去问你眼里一项“宽厚、善良”的母亲?”
萧景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眼中那冰冷的光芒震得一愣,竟一时语塞。
萧瓷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撑着虚软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反问:
“兄长今日前来,声色俱厉,句句质疑,字字逼迫!”
“请问兄长,您是想来定我的罪,认定我萧瓷心机深沉,伪装柔弱,算计嫡母,构陷姐妹?!”
“还是想来求一个真相?!求一个为何您眼中温婉贤良的嫡母,会不惜动用宫中关系、伪造逆证、勾结人证、甚至可能下毒,也要将我置于死地的真相?!”
“您是想在我这里,证实您多年来深信不疑的认知——我萧瓷就是个不堪的、活该被作践的庶女?”
“还是想来弄明白,您那个看似和睦安宁的后宅,到底藏着多少您不知道的污秽和血腥?!”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萧景珩一直试图回避和掩盖的认知壁垒!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心神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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