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燥热在几场淅沥的秋雨中悄然褪去,岭南的山林染上了更深沉的绿意,间或夹杂着几抹早熟的红与黄。冼家村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依旧,却也有新的生机在悄然萌发。
林薇薇的秘密药园,在经历了初期的提心吊胆与艰辛开拓后,终于度过了最脆弱的阶段。那些曾弱不禁风的幼苗,在她的精心呵护下,已逐渐扎根展叶,呈现出勃勃生机。紫苏与薄荷长势喜人,郁郁葱葱;扦插的百里香和艾草也已成活,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就连那几株尝试播种的、生长缓慢的黄精,也冒出了倔强的嫩芽。每日清晨或黄昏,她借着雾气或暮色的掩护,悄然前去浇水、除草、撒草木灰防虫,看着这片倾注了心血的土地,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踏实与希望。
然而,那双暗处的眼睛始终如影随形。她进山的每一次“公干”——为某位阿婆寻止咳的枇杷叶,为某家孩童找消食的山楂,都成了必须精心编排的戏码。她将真实的药园照料巧妙地嵌入这些行程,路线迂回曲折,行动迅捷无声。监视者似乎也习惯了她的这种“为民服务”模式,跟踪的距离拉远了些,警惕性似乎有所下降,但林薇薇深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药茶生意成了她明面上最稳固的支柱。健脾祛湿茶的需求稳步增长,不仅本村村民习惯性地用它来调理肠胃、抵御湿气,连附近小村落也隐约听到了风声。先是与冼家村有姻亲关系的邻村妇人,借着走亲戚的机会,好奇地换了几包回去尝试,效果颇佳后,便口口相传,渐渐便有生面孔慕名而来。
这一日,摊前来了两位面生的妇人,衣着比村里人稍显体面,言谈间带着试探:“请问,可是售卖那‘健脾神茶’的林姑娘?”
林薇薇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温言道:“两位婶子客气了。不过是些山野粗料配的日常茶饮,当不得‘神茶’之名。婶子可是需要?”
其中一位妇人笑道:“听娘家嫂子说,吃了姑娘这茶,往日积食腹胀的毛病好了不少,胃口也开了。特来求些回去给家里老人试试。”
林薇薇仔细问了老人平日症状,确认与药茶对症后,才取了几包给她,依旧再三强调:“此非药品,只是寻常茶饮,略助消化而已,万不可替代医药。”
那妇人连连称是,用带来的半匹粗布和十几个鸡蛋换走了茶包,满意而去。
此事如同一个信号,预示着药茶的名声已开始越过冼家村的边界。林薇薇欣喜之余,也更加谨慎。她严格把控药茶质量,绝不以次充好,交换条件也公平合理,多以实物为主,少量铜钱为辅,维持着低调亲民的形象,避免树大招风。
需求的增长推动了生产的扩大。她开始更有计划地向村民收购薏米、生姜、红枣等基础原料,并指导孙寡妇、徐婆婆等几位信得过的妇人进行初步加工(如炒制薏米、晾晒姜片),按量支付报酬或药茶。一个以她为核心、数户贫困家庭参与的小型生产网络逐渐成形,虽简陋,却有效,也让参与者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关系愈发紧密。
秋意渐浓,山野间的物产也变得丰富。林薇薇在采药和照料药园之余,也不忘收集各种可用的资源。野生的山茱萸果实红艳,采摘回来晾干,可制酸酱或入茶;成熟的橘子皮仔细剥下,晾晒陈化,便是最好的陈皮;就连掉落的山核桃、松子,她也捡回一些,炒熟了给弟弟当零嘴,或碾碎了加入饼饵增香。
她还成功试验出了“清心降火茶”,以竹叶、莲子心、甘草为主料,口感清甜微苦,很适合秋燥时节;以及“驱寒暖胃粉”,将姜、枣、桂皮研磨成粉,方便冲饮,以备寒冬。新品的尝试,进一步丰富了她的产品线,也吸引了更多顾客。
家中的光景着实改善了许多。饭桌上时常能见到鸡蛋和少许荤腥(用芋饼与养猪户换的猪油或偶尔的碎肉);柳氏和林澈都穿上了用新布缝制的、厚实些的秋衣;棚屋角落那存钱的陶罐,也渐渐沉重起来。林薇薇甚至咬牙用积攒的一部分铜钱,通过孙寡妇的亲戚,从邻镇换回了一小袋珍贵的盐和一小包糖,以及一把更锋利的砍刀和一口厚实些的陶锅——这些都是扩大生产和提高生活质量的必需品。
然而,她始终没有忘记最大的潜在威胁——赵里正。她定期送上精心准备的药茶,姿态恭顺,言语谦卑,不断强化自己“安分守己、勉强糊口”的形象。赵里正每次都是笑呵呵地收下,偶尔关切地问问生意如何,有无困难,眼神中的审视却从未减少。
林薇薇心知肚明,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药茶名声外传,参与生产的农户增多,意味着她影响力的缓慢扩大,这必然触碰到赵里正敏感的神经。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是抓住一个足够的把柄。
这一日,赵里正看似随意地踱步到她的摊前,拿起一包药茶掂了掂,状似无意地问道:“薇薇丫头,你这药茶如今是越做越好了,听说邻村都有人来换?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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